一诺一生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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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的温度

刚结婚时,两人都没多少积蓄,她跟着他住在顶层的老房子里。老房子只简单铺了瓷砖,装了必备的生活用品;房子老旧的电路带不动大功率,虽装了空调,可每次一开,几分钟就会停止运行。她从北方城市来,习惯了冬天的暖气,而这里,房间冰冷,没几日她便冻病了。那以后,他就每天晚上为她端来热水,让她泡脚,而且总要添好几次热水才算洗完。那水,热腾腾地冒着雾气,氤氲着小小的屋子,温暖着她的心。

即便是冬天,她也有勤洗澡的习惯,很快,他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并且每次都要先洗,他洗好后再叫她去浴室。一天,她想按时追喜欢的电视剧,要先去洗澡,没想到他竟然抢先一步拉住她:“我说过我要先洗!”说完,转身进了浴室。她愣住了,他从来都是迁就她,没曾想洗澡这么一件小事……浴室外,听着水流声,她委屈得哭了。收拾了衣服,她赌气要走,他劝阻,她不听,伤心至极地喊:“连这么点小事都不相让,还算什么好丈夫?”

终是哄好了她,他答应下次让着她,不再同她争。可是,每次洗澡,他依旧要先她一步,哪怕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日子一长,她忘记了谁先谁后的争执,便也不与他计较。

从冬季到夏季,房子热得像蒸笼,不动也会出一身汗,每晚都要洗澡。他反倒磨蹭起来,不是说要看足球,就是说要看新闻,总是让她先洗。这洗澡的事便又颠倒了顺序,每天都是她先洗,然后才是他。

他的堂弟准备结婚,装修了新房子,让哥哥嫂子去看。也是冬天,刚交工的楼盘还没来得及供暖,他首先进了浴室,左右看了看,对堂弟说,三楼就是比顶楼好,没有暖气也不太冷,不过你要记住,女人怕受凉,冬天洗澡,你要先洗,洗过以后,浴室的温度就会上升,我试过的,最少也能上升一两度呢!弟弟笑,哥你可真细心,那夏天呢?夏天是不是一定要让她先洗,这样会比后洗的人凉快?

他以为正在参观厨房的她没有听到,其实她听得清清楚楚,听得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那个习惯,哪怕结婚几年后他们重买了房子,从顶层变成了三层,哪怕房间已有了空调,浴室也有了取暖设备……她怨自己太笨了!竟然从未认真揣摩过这习惯背后的心思。当晚,她第一次为他端了洗脚水,他拗不过她,只好把脚放在热水里。在氤氲的热气里,她的眼渐渐潮湿……他走过多少路,受过多少累,才给了她如今这个温暖的家,而她,从未为他倒过一次洗脚水。

她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刻意去改变那个先洗后洗的顺序,因为她知道,那是他给她的,力所能及的爱——冬天给她增暖,夏天为她减热,一两度的温度,却给了她实实在在一百度的爱情。

                    婚姻的亮度

和许多平淡家庭的夫妻一样,她的安稳生活也有一些人羡慕。可是,人到中年又病体缠绵的时日一长,她也免不了担忧。毕竟,十几年过下来,他不仅一直体贴人心,连身材还一如当年,没有变成常见的中年发福。而她,除了失去工作的机会,体重也因为用药的缘故一年年只增不减。

还好,他并没有抛弃结婚时“爱你一生一世”的诺言。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他拿出托人从外地买回来,为她定制的礼物,她感动不已,喜极而泣。想起当年他带着鲜花和钻戒迎娶时的誓言,她有了些许自责:十年的相濡以沫,怎么能随便心生猜忌呢?

生活虽平淡也幸福,她因身体病痛,也少了平常人妇的日常劳作。她不用像别的妻子每天柴米油盐忙转锅台,也不用像别的居家妇人挤在菜市场,或超市的生鲜柜前,只为了抢得物美价廉的菜蔬。他下班就回家照顾她,少了经常在外应酬,也少了她的担忧。

或许,猜忌是女人的天性吧?看着自己由于病痛,时有蓬头垢面的样子,如果再遇到他偶尔的疏忽,她的担忧还是犹如静海微澜般起起伏伏。时常,她也会嘀咕:“他会不会对我没了耐心呢?谁不希望一个妻子能够多照顾照顾家庭呀!”

那晚,他送孩子去爷爷奶奶家住,满腹心事的她赴约去了闺蜜的生日聚会。席间,一众好友闲聊,抱怨现在城里多处修建,路上尘土太多,才穿一天的鞋就脏了。再看到她的鞋,朋友们像发现新大陆,羡慕着说:不去菜市场的女人真的好命啊,连鞋都是锃亮锃亮的。她低头看自己的鞋,是真的干净,光亮得甚至可以反射餐厅的灯光。她自己并不常擦,难不成是因为她总是每天都要换双鞋,故而鞋子不脏?她浅浅地笑,心下也没多想。

晚上,她疲累着早早躺下,睁着眼等晚归的他。他回家后,并没有先和她打招呼,而是像平时一样进了卫生间,她一直担着的心越发沉重了。她在卧室等他,这一次,他在卫生间待的时间比平时长些,这更让她惶恐。她记得有人说,男人回家进卫生间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离这个家越远……

她终于起床,去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他没在洗漱,也没有抽烟,他正背对着门,用抹布擦洗他俩的鞋:她的那双黑色小靴,一只已经被擦得锃光瓦亮,宛若新生,另一只仍然粉尘覆面,灰头土脸。

他没有回头,看不见她呆怔的表情。他只是一边忙着擦完,一边关切地问,今天会不会觉得特别累。

那一刻,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走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她心里明白,一个每天能把爱人的鞋子擦得锃亮的男人,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生活的码头

其实从一结婚,她就总是喜欢欺负他,什么事都让他去做。因为早在出嫁之前,族里的老人就曾对她说,这夫妻间也要打码头。所谓“打码头”,就是一方要战胜另一方,让他听自己的话,家务要让对方多做, 这样以后在家里,地位才能稳固。

她是这样听的, 也是这样做了。每天清晨, 总是他早早起床做早餐;每到周末,也总能看见他在家里忙前忙后的身影。而她,要么坐在沙发上,手捧着零食追剧,要么,拿着手机刷屏。闺蜜见到后,好生羡慕,便问她是怎么调教出这样的好老公。她小着声将自己的“治夫经验”说了,并一再告诫闺蜜,千万不能心软,否则这辈子就是你当他的奴隶了。

他依旧每天准备早餐,依旧勤快打理这个家,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慢慢发觉, 族中老人所说也并非圣言。虽然他没有因为所谓的“码头”之争和她计较过什么,但只要是她真的有错,他还是会毫不相让,并没有因此而怕她。

那日周末,闺蜜的造访,更让她心生迷茫。因为结婚没多久的闺蜜,居然在短时间内离婚了。问及怎么回事,回答说“还不是你那所谓的经验,将人吓走了。”她一阵脸红,为什么同样的方法,自己这儿奏效,在闺蜜身上起了反作用呢?她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

当她侧面将闺蜜的事情告诉他时,他定定地看着她说:“不是任何人都会为对方牺牲自己,也不是任何女人单凭打码头,就能让对方臣服,只有爱,才会让人心甘情愿地付出……”啊?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无所谓和她“打码头”,是因为爱,而并不是怕了她。

从那以后,她终于明白,夫妻之间没有所谓的码头,没有谁怕谁的这种说法,有的只是彼此对这个家的付出,对这份情的守护。惟其如此,生活的“码头”才能永远停靠着一对幸福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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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让岁月染尘,让人失耐心,但也总有一些难舍的眷恋,一直深烙在心底。也许就是这些凝香的眷恋安慰着不快,抚平了伤痕;也许就是平淡生活中固执的某种坚持,才让人生增添了厚重与懂得。相携一生,相伴左右,把世间悲喜,在这一粥一饭,布衣蔬食中磨合熨平;在光阴的厚重里,泼一江心思入墨,画一笔风情流紫,舒缓蹉跎的印痕,写意时光的清浅;倚着文字,释放本真,把月朗清风描进人生画卷,让相知相守渐渐如水如镜。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一生一诺的永恒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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