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一直相信世界的一隅有片草原叫凡西。
他是见过的,虽然是在梦境,却是那般真实。满地铺满了正在拔节的牧草,它们茎叶肥壮,挂着晶莹的露珠。太阳隐约在触手可及的云端,整个空间明亮却不至于使人烦躁。风儿刮过,牧草摇摆出波浪,从山丘顶涌到山丘脚,草叶不断搔弄着夏安垂下的双臂,痒痒的。
这儿大概是在西欧,处在温带海洋气候中,温润丰盈的水汽滋润着这儿的一切。
一望无际的嫩绿中有着一座庄园,并不欧式,虽缺了份浪漫宏伟,却是十分地精致玲珑。矮小地伏在草地上,像睡不醒的小巨人。这使夏安更加确信了凡西的存在。
整个庄园仿佛是用巨树的树桩镂空雕成的,完全的木质。黝黑柔软的墙壁上的书架、墙角那张铺着紫色天鹅绒被子的床、处在温暖客厅中央的大圆桌,无一例外扎根在木头里,完全固定。在微湿的空气中,它们表面的黑越发深沉光亮。泥土般的深沉,银器般的光亮。可房间里没有一丁点儿的霉味,房门外清新自然的泥土馥郁也被一丝不漏地拒绝在门外,唯有窗外草木的熏馨,也就是牧草的芬芳透过玻璃扑鼻而来,阳光般的虚无,阳光般的温暖。
一碗清酒随意摆在桌上,一只镌刻着古典东方美的瓷碗,一碗沉浸着和平安宁的清酒,清冽若泉。
夏安捧起碗,呷了口酒,走出屋子。
这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夏安和小磊。
小磊蹲下身子,白色连衣裙顺着草儿随风摆动,像一朵迷失的云,呆呆地坠在地上,云雾消散,化作小磊,再也回不到天空。
那是一只金龟子,趴在草尖上,好似东正教徒般祈祷,让夏安想到多年前看到的赭色教堂,穿着黑衣服的神甫,想到了十字架上的耶稣,想到了格拉斯哥收藏的那幅油画。那般神圣。如今那十字架就悬在金龟子的头上,与小磊的身影重合。
夏安用手亲昵地摸了摸小磊的头,金龟子飞走了,飞向了从云端显露的太阳。
阳光莫名其妙地洒了下来,给它指引了一道方向。
小磊按着地站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夏安,夏安不自然地红了脸。“小安。”她眨了眨双眼,看到夏安的眼神后,猛地转身,双手挥向天空,作环抱状,“我们就在这儿,这么大的地方活着,好吗?”
夏安没看到小磊的眼睛,但他能感到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眼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