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是村子里唯一一个高中生,马上高三的他成绩并不是有多么优秀。只因他是李老汉宠爱的小儿子,便不惜一切代价到处托关系,终于把李林送去县城念了高中。李林自己并不如他父亲所期望的那样认真学习,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会念高中,大学自然更不用说了。况且,上高中李老汉尚有一把老骨头可以摸爬滚打供他上学,再过几年李老汉一倒下,那他李林是靠不住哥嫂,这一点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李林从小没吃过苦头,很少下地里劳动,每周回家也只是牵着牛去山上放放或者背着背箩去山上割点草。在哥哥和嫂子们的眼中,李林就是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以读书为幌子,从不下地劳作,养得细皮嫩肉,再加上父母的偏心宠爱,对他是既羡慕,而更多的转化为嫉妒,妒火终日燃烧,也生出了丝丝恨意。
当然李林并非是真的细皮嫩肉,十七八的他已经和真正男子汉一样也有着厚实的胸膛和臂弯,山野自然不羁的气息与文人气息融于一体。白色的背心外面披着一件藏青色外套,高高的个子显得风度翩翩。
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双翼之下的李林,不知生活的艰苦,世事的艰辛,怀有一种乐观向上的心态和一种积极浪漫的情怀,这也许还是和他读的书稍微多些是有直接关系的。李林对鸽子情有独钟,他常常躺在放牛的山坡上望着天空,享受地听着一群一群的美丽的家鸽展翅从天空飞过时戴着的哨子发出悦耳的声音,那是多么迷人的天赖之音啊。在他的央求下,父亲也养了二十几只鸽子,每天看着自己的鸽子按着固定的时间,像一片流动的霞似的在蓝天白云与巢穴之间飞进又飞出,总让他激动不已。他喜欢鸽子,最钟爱白鸽,白鸽有着如雪的羽毛,红褐色的小尖嘴,圆圆的眼睛泛着些许淡红,细长的双腿却异常有力,一双脚像鸡爪但却没有脚蹼,翅膀和尾巴上的那又长又硬的翎毛啊,一展开像极华丽的折扇。
然而,最近几天,他心中却颇不宁静。
在山上放牛的时候也不再如以往那般专注于苍穹飞过的鸣啭的鸽群,心底常会浮现一个干净的面容,扰乱他的似一汪潭水的心绪。他常躺的那块石头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王麻子家的院子,一次无意间看见正在院子里喂鸡的知荇,一身的确良的衣服,皮肤晒得黑黑的,清澈的眸子里印着云贵高原上的热情与纯洁,一口整齐的牙齿如原野上的一轮皓月,高原的爽直与南方女子的含蓄内敛一刚一柔和谐自然地融在她的一言一行之中,活泼之中闪烁着乖巧的性情,却显得异常清秀,就这样他常常坐在石块上看着进进出出的知荇,洗衣服、做饭、喂鸡,照顾满红......这样静静地远远地望,竟成了他打发时间的事情。
前几日正巧看见知荇抬了一盆衣服到村口溪边去洗衣服,知荇她爹抽完叶子烟后拿来个蛇皮口袋去了后村,在山坡上的李林再也忍受不住心底的躁动,他是多么渴望走进知荇,和她说说话也好。从石块上跳下来,拍去身上的草屑泥土,一口气冲到山脚下,为了不让知荇看见自己的窘态,他在山脚下隐蔽处深呼吸了几口气使自己镇定,顺手捡起路边的一根竹条,故作潇洒地抽打着路两边的草木,吹着口哨以压抑自己内心的焦躁,尽量放慢自己慌得发抖的双腿,向着女人们洗衣的地方走去。他尽量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话,这样可以使自己显得成熟,本想帮知荇洗衣服,却倒霉透顶地被知荇她爹撞个正着,现在一想到这件事,他心里就似猫抓了一般。
每次一回家就跑到山坡上去,痴痴地望着知荇家的院子,风从山坡上吹过,送来远处阵阵的哨子的悦耳的声音,而他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这哨子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洒落在地上,夜幕一次又一次地合上又拉开,而那个可爱的人啊,你难道是伤心了吗?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在自家院子里进进出出,就算出来,也马上躲到屋子里去。
他心里是多么希望再遇着知荇,多么希望这个可爱的人儿可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多么担心这个可爱的人会因此就觉得他是在耍流氓,真是越想越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