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次日一早,风清日朗,瑞喜堂中,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的打扫洗漱侍候早饭,一时饭毕,继海一边竹签子剔牙,一边吩咐李香道:“你去账房成鹏那里支取十两银子,回头我差个妥当人,去南街永安老号给凤凰山廖家准备四色厚礼,再到政鸿处请师爷修书一封,和昨日父亲的书信放在一起,找个纸筒,装好后拿到这里来。”又见秋莲往贡桌上的双耳美人瓶里插花添水,便道:“你到翡翠馆看看昨夜尕孃歇息的可好,昨日庄妈端过来的一盘子苦水沙湾的冬果吃着水灵有味,你也装一盘给尕孃端过去,再分几个给英英,让她再放些冰糖甘草贝母,让春梅梅花慢火熬了,早晚服用,想必咳嗽也就好了,也不必每日晨昏定省请安,好生静养,再去清风亭把元章祥子给我找来。”李香秋莲一边应着,一边分头去办。
一盏茶的功夫,元章已到瑞喜堂,请安毕,继海对元章说道:“前日山陕商会筹集军饷,我应了八十两。你回头差人办妥,另四月初二,是红城兵司守备处郎俊昆郎大人老父亲七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在红城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请管家在原来寿礼的分例规格上,再加一倍,厚重亲密些。”元章一边应声,一边回道:“春天几处地租钱粮还没有收上来,茶叶字号还要预备去河州进货,过年到现在各种支出糜费,有些入不敷出,斋主也要思量好,要不军饷少缴些?”继海喝了一口茶,摇头道:“当今北边凉州,西边连城一带,都不太平,带兵守卫,也是苦差,宁可我们俭省些,这个上边不能含糊。”元章点头称是,两个人正说着,看见祥子吊儿郎当的走来。
等祥子请安毕,继海愠色道:“昨日我听说你又和常宽常顺拌嘴撕掳,大呼小叫,污言秽语,实在有辱斯文,自从公主从西域回来,你吃酒赌钱、不服管束、懒惰成性、越性的无事生非,大家怕伤着公主脸面,都忍耐着不言语,你不思悔改、竟得寸进尺的胡闹,成何体统?昨天我想了半日,想来是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神,你还是收拾行李铺盖,到账房多要一个月工钱,回苦水土槽湾老娘跟前尽孝去。”
祥子一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掌柜的息怒,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一天不服管束,实在是他们一个锅里作着八样子饭,变着法儿的欺负人,常宽常顺几个,一天正事不干,专挑别人的错,夹个尕簸箕,到处扇着阴风点鬼火,打扫院落、清理茅厕、苦活累活全是我,他们仗着略比别人生的体面,又生的一张巧嘴,又会说,又会溜,管家跟前又会讨好摇尾巴,一有好事,他们在最前边,掐尖要强,一旦有错,各种阴损的推给我,让我背黑锅;我心夯口拙,又不如他们会说,家底子又薄,又没有好东西填送管事的,一天到晚苦死苦活还落不下好,哪里有我的活路?翠宝斋既然容不下我,我还去苦水做啥,我直接就去徐家磨,那几十口水磨能磨粮食,也能磨我。既然翠宝斋上上下下合伙搓磨踢踏我,我也不活了。”一壁说,一壁哭,一壁鼻涕眼泪一大把。继海本身宽厚慈祥之人,又不惯俗务,本来想震唬几句,也没有想真撵祥子走,这祥子哪里是吃素的,听继海这么一说,知道是又有人暗地里在掌柜的跟前点了眼药,窝了几年的邪火一股脑的发泄,书礼体面一概不要,索性撒泼打滚起来。
这红城张氏一门,原本书香门第出身,对下人也是恩重威轻,从不苛责。继海看祥子声泪俱下,反而也没有了脾气。倒是元章在一旁看祥子打滚儿撒泼,十分看不惯,呵斥了几句,祥子才住上了嘴。元章道:“别人原有些看人下菜碟的不公,你呢,也是尖喇难缠,原比他们可恶些。”继海坐着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说一天到晚给你的都是脏活累活,今日,差你办去一件正事,去凤凰山廖家送一封书信,请廖家掌柜给翠宝斋再寻访一门亲事,若这件事办得好,一来我这里重重的有赏,二来也让那些素昔轻视你的人悔过,也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些,觉得如何?”祥子一听,忙转悲为喜道:“掌柜的,您这里就安心坐着瞧好,祥子我也是跟着苦水苗三爷沙州贩过牲口骆驼的,常宽常顺他们能办的事我能办,他们办不了的事我也能办,我这就收拾车马礼品,去河西廖家,给翠宝斋好好寻一门天造地设的好姻缘。”说话间,拿了书信,拜别继海元章,和李香到成鹏处支取银两,一径走了,要知祥子此去之后事,请看C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