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烂漫的小学生活,像门前的槐树花一样在人们不经意的目光下凋落,懵懵懂懂的初中生活就已开始。记得当年在参加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前,我们中心小学进行了预选,老师的解释是中学的考场坐不下太多的学生,当时我们都相信了老师的话,就这样有部分同学没有参加考试,现在想来可能是学校为了较高的升学率。
第一次进中学门,也是这次升学考试。记得当年是兔年,老师叫我们几个属兔的同学在第一排,带领大家去参加考试,老师说吉利,我们也信了。记得考完后,有一道数学题比较难,老师就问我们几个做对了没,我说没做对,老师非常失望,连声说今年希望不大,我也很内疚,因为考不好中小的牌子就砸了。考完试,郁闷的心情像云雾山顶的云朵,一阵风吹过,云消雾散。
忙碌快乐的假期很快结束,盼望中的初中生活就要开始。我们的中学在街头,学校不大,五六百学生,二十多老师,教室两排四栋,另外还有老师和学生宿舍数栋,都是平顶砖瓦房。学校有两个门,一个新修建的门,朝南,一个旧门,朝北,一般情况下,大家走北门。北门是一堵两边土墙,中间缺口自然形成的通道。每天上下学时,一群衣衫破烂,满脸通红,书包打满补丁的青涩少男少女,你追我赶涌出校门,蔚为壮观。对这个校门,我还是有点恐惧,因为,上学总是迟到,最害怕碰到老师或校长。如果迟到了,会把书包藏在校门外的土墙缝隙,然后一个人悄悄溜进教室。
操场在学校的东面,是一块不大的土面,坑坑洼洼,有一付篮球架,还有数面水泥砌成的乒乓球案。学校开运动会、学生上早操,上体育课,下课时玩耍一般都在操场。乒乓球案附近,有一口小井,深不过数丈,水质浑浊,水量较少。操场的北面是一片小树林,里面长着槐树、白杨树,每年春季,槐花开满树枝,一阵风吹过,花香四溢。
篮球场总是课间活动的主要场所,一下课,一群爱好篮球的同学,随时会组织一场比赛,或三对三,或五对五,有时也和老师比赛。现在回忆起来,在蓝天白云下,操场周边的白杨树哗哗哗作响,一群衣着褴褛,穿着妈妈纳的脚趾外露的布鞋的少年,满头大汗,在篮球场上你抢我夺,无论输赢,脸上总是挂满开心的笑容。场边站满了围观的同学,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男同学更在意那个队伍赢,女同学更在意自己白马王子的表现。上课铃一响,所有的同学都急匆匆跑进教室,操场又恢复了平静。
学习没有那么紧张,家长很少问你的学习情况,老师也闲庭信步,悠悠哉哉地讲着课。记得初中一年级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我数学一直好,所以老师很是器重,有时老师忙,就叫我替他把作业批阅了,用老师的话说,我数学都会,可以批阅作业。在老师持续的表扬下,我当时把课本的数学题做了四遍,每道题的答案基本上都能背下来了。从此以后,数学对我就简单了,我当时连课本的编排顺序,以及为什么会选这道题做例题都有心得。初中二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位英语老师,也是一位自学成才的老师,每天提着一架双卡录音机,给我们播放英语磁带,还有没完没了的抄写英语语法。不知道为什么。英语对我就像天书,记得有次我抱着全班的作业去交,老师突然说,他发现我英语啥也不会,为啥不问啊!我支支吾吾的回答,我不知道问啥问题,老师笑了,我也笑了。初中三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位物理老师,执着,严谨,对教学一丝不苟,就是在上课时喜欢谈时政,谈感想,一节课,多半会在无聊中度过。每位老师都有自己的个性,有的知识渊博,有的个性儒雅,有的风趣幽默,都尽心尽力的为我们传授知识。学生学习很认真,天刚麻麻亮,就会有学生拿着书本,在教室里,在操场上,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背英语、政治。常常是这样的情景,一场大雪过后,教室的屋顶上,操场上,白茫茫一片,玻璃窗户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冰层,一群穿着单薄棉袄的学生,踩着厚厚的积雪,冻得发紫的双手,捧着一本书,边看边背,身后留下长长的脚印。偶尔,树上的小鸟扑腾着飞出鸟窝,树枝上的积雪抖落下来,落在头上,这时,晨读的同学会抬起头,盯着树枝出一会儿神,又叽叽喳喳的背课文去了。
当时的班级不大,有四十多个学生,男生青涩懵懂,全部精力放在女生身上,女生如花绽放,今天穿一件花格衬衣,明天穿一条健美裤,后天留一个马尾辫,迷得男生整日晕头转向。要是那位男生喜欢上了那位女生,就会悄悄向女生的桌框、书包里放纸条,上面的内容,大部分写着放学后,在某某地方见,感觉像地下党接头。女生收到纸条,有的会撕掉,有的会大声骂出声来,有的会将纸条塞进别人的书包。那时的喜欢是懵懵懂懂的,常常有许多男同学喜欢同一个女生,为此而大打出手。
考试前,学校会放一两天假,叫学生自己复习。调皮的学生会约上三五个同学,在山顶的小树林里去玩。小树林绵延数公里,大部分是杏树,春季来临,漫山遍野是红彤彤的一片花海,到夏季,树上的杏子熟了,枝头满是黄澄澄的杏子,我们会攀上树梢,采摘最大最黄的那颗。到秋季,满山的树叶会慢慢变红,一天一个样子,像一位美丽的百变女郎。除了采摘果实,我们也会攀上树枝,倚在树杈处看书,山风吹来,树叶婆娑,树身摇曳,那种惬意无以言表。山顶有一破败的道观,残留一楼门和满地的断砖残瓦,站在山顶,极目四望,周围的山峰此起彼伏,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山上还有一处十分隐秘的防空洞,也是我们冒险的乐园。去山上复习是借口,玩耍才是主题。记得有次考试前,我们像往常一样去山上,路过一山神庙,见庙门开着,就走进去,有同学想求一卦,看这次考试成绩如何,摇出一卦,查卦薄一看是心不诚,罚水一担,清油5斤,吓得其他同学拔腿就跑,至今想来,仍然忍俊不禁。
当时,武侠小说、电影盛行,每个男同学都有一个大侠梦。为了表现自己的男人气概和威猛英武,三五人会结拜,组成一个门派,有华山派、有武当派,派与派之间常常争斗。如果某个同学得罪了其中一个帮派,就邀请其他帮派为自己撑腰出气。记得有次周末放学,我们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走,在半道上,遇到一群同学围在一起,准备打斗,用当时的话说,叫收拾一下。双方剑拔弩张,结果一个同学说,老师来了,吓得械斗双方的同学四下逃散。回到学校后,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老师说,如果以后发现此类现象,叫家长领回家,吓得他们一个个面如土灰,当日的嚣张气焰不再。现在想起这些,不由让人哈哈大笑。
当时学校把学生分为住校生和通家生。通家生一般离学校七八里,每天可以回家,住校生每周回家一次。我是通家生,每天天刚微微亮,同村的同学会在我家门口等我,然后一起去上学。无论是下雨天,下雪天,还是浓霜天,我们坚持骑自行车去上学。如今的梦里,常常是,蓝天白云下,在蜿蜒曲折的山梁公路上,一群少年,顶着微微晨风,一边唱着歌,一边撒着自行车把手,你追我赶,欢快地去上学。其他季节还可以,若是到了冬季,冻僵的双手到学校后不能写字,害得作业不能按时完成,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
受苦最多的,应该是住校的同学。他们每周回家一次。从家里带些妈妈烙好的馍馍,一罐浆水,少许土豆,换洗的衣服,一块钱的生活费,就开始一周的求学生活。除了少部分在街上村民家住宿外,大部分住在学校宿舍。学校宿舍有一间教室那么大,里面摆满了煤油炉,面,菜,土豆,以及水桶,上下两层的木质床大概住着三四十个学生。每天的饭就是煮半锅土豆,下半锅刀削面,再调点盐和醋或者浆水,一吃就是两大碗,有懒散的同学会啃些馍馍,但一过周三,馍馍上会长出一层绿毛,他们就刮掉绿毛,继续吃。一到夏天,宿舍里无法进人,地面上全是湿湿的水,空气里弥漫着煤油味、发霉的馍馍味,臭汗味。尤其是到了冬天,北风像刀子一样,冻得人瑟瑟发抖,他们就人靠人,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你吹着牛皮,他唱着歌,还有的骂着人,闹腾到很晚才能入睡。长期的营养不良,许多同学面黄肌瘦,精神恍惚,一到课堂就是睡觉。除了这些,最重要是缺水,由于山梁地势高,到处没水,井里没水,沟里没水,泉里没水,他们就成群结对到处找水,找到的水也是水质浑浊,需要沉淀好长时间才能用。苦难的经历是一笔财富,艰难的生活铸就了同学们坚毅果敢的性格,在后来的学习生活中,他们处处表现了超人的毅力,克服了无数艰难困苦,打拼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无忧无虑的初中生活,像雨后的彩虹,绚丽灿烂,一眨眼就消失。有的同学考上了中专,有的考上了高中,有的早早出门打工、做生意,每个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谱写了精彩的人生华章。
岁月像一首歌,歌词早已忘记,但旋律依然清晰。三十年过去了,每个同学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所有事,如同昨天刚刚发生的,时间逾久逾难忘。所以,写这篇记录曾经炫如烟花的的青春岁月的文章,留作自己永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