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黎明，接到确认电话的那一瞬间，就猜对方是典型的北方汉子，高大壮实的那种。打开车门的时候，感觉我这七座的SUV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小。由于离家很近，很熟悉就聊了起来。原来对方是附近一个小区的保安队长，曾经当过几年的坦克兵。
目的地是城市另一端的一个消防培训中心，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顺路聊起来，物业的工作在近几年也是越来越不好做。开支随物价增长，收取的管理费用想涨价非常困难，唯一的收入增长点就是停车费，尤其是外来车辆的临时停车。如果是比较大的小区，或者小区是较新或次新，均摊成本比较低还能盈利。亏损又没有其它进项的话，物业公司也只能苦苦支撑，期待能接到下一个盈利的项目弥补。
所以这几年收入不见增长，开支在城市里，也几乎花掉了，他说。我问他小孩多大了，在不在身边。！后视镜里，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说，初中了，在老家。然后问我，是不是一些边远地区有加分的政策。从他之前的只言片语，大概能够知道，不好管不服管的孩子，在他心里还是有很大的份量。辛苦在外咬牙工作也是为了孩子。我根据我的认识告诉他，如果是台港澳或者新疆西藏，最多可以加分上百分。基本上二本的分数，可以上到重本。但是比较高，学校的选择也稍微少些。
然后我就谈起，其实一些职业并不需要太高的学历要求。比如一些新兴的服务行业，在未来也是有很好的发展。有个德国的学院来国内招养老护理专业的学生，不仅不需要学费和预交费用，语言学习费用全免，还承诺半工半读，工作期间年薪不低于三十万。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签五年承诺合同，因为那边的相关的护理专业人员奇缺。
他想了想，说有个发小，在日本做抬尸人，一年也能赚大几十万人民币，但那个确实是辛苦钱。不过做了几年回来就什么都解决了，小孩的房子车什么。本来在他老家，一个男孩要结婚生小孩，至少要准备个150万，房子要全款，要车还有彩礼，这么多钱靠工资哪里够。我问他跟这老家朋友还有联系么？他说过年的时候还一起喝酒，讲了很多几年抬尸生涯中遇到的各种。
抬尸分为室内和户外。相对来说户外比较少需要专业抬尸，只有水里一些状态比较差的尸体，才需要专职人员。室内的是因为孤独死过了很多天才发现。如果不是因为场面难以收拾，也不会花八千到一万多人民币的酬劳请他们清理。有些生前体量比较大的，加上温度比较适合，污物和虫子会蔓延整个房子，腐蚀掉地板。无论场面是怎样的，都要穿上像太空服一般的防护装备。遇到一些特别严重的，还要在防护服里加戴口罩和眼罩。用深色的过滤眼罩，可以让视觉显得没那么真实。但是无论怎样严密的防护，多么高级的防毒面具，都很难彻底隔离气味。有时候出一次差事，那种气味几天都不会散开。在至少几个小时的工作中，要把遗体分装，然后现场清洁，把所有物品严格密封打包。这份工作其实做的是帮助人的事情，在隔离服里面，即使现场有什么异常的感觉或者想法，也会因为想尽快清理干净而排除掉。
当时车里刚好放到一则有关AR虚拟增强现实的新闻。于是我说，如果在那个脸罩那里，增加了AR，这种工作也许比较容易些。他看了看窗外，说这种场面其实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无所谓怎样。
我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下去。也许不经意间，他暂时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或者只是在现实的压力中，有个可能的退路，也是多一些期待。无论如何，让自己多一些选择或者少一些选择，可能也只是选择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