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后院有一颗桑树,当初,树还是幼苗的时候,有人说,“砍掉它,桑树,不吉利!”
我没有去做,当时只是想,这是孩子们养蚕宝宝的粮食呢。闲暇之余,就去看看,春夏秋冬一个枝条一个枝条的疯长,当四个枝条长的一米多高的时候,因其太小,怕人砍掉,我用麻绳将其缠在一起,这就是捆绑式发展,以显示壮大,幼小的枝条,就这样渐渐长了起来。直到有一天,绑桑树的麻绳被挣断了,四个枝条长大了,各有各的主干和枝叶,向四方伸展着,树型初见。由桑树到养蚕,再到春蚕吐丝、丝绸之路,陆上的、海上的,到大秦,到占城到真腊,还要读一读《海外杂谈》呢。从周穆王西巡会见西王母,到郑和下西洋,再到丝绸之路经济带,这些都要告诉下一代。
昨天,带同事观看林中的植物,到墙角,猛地抬头,看见桑树上结的桑果,点点紫红,当时口水就泛了上来,还略带酸味。时不时有灰喜鹊在上面,叨叨着,看来是桑葚熟了。是啊,桑果,我们常叫做桑葚,初长是是绿色,成熟则成为深紫色,酸甜可口,营养丰富。
说起桑葚,一下子将我拉到了四五十年前,那个时代是缺吃少穿的,关中农村,更是为了吃饭伤脑筋。于是乎,核桃,酸枣,便成为时令的美味,当然,桑果也不例外。那时,大人们告诉孩子,富人吃的是香的喝的是辣的,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些绫罗绸缎是用蚕丝织就的,这些,我都没见过,见过的倒是,我的奶奶、母亲在黄土地里弯腰种植棉花的情景,到了秋季,大人小孩都到地里去摘棉花,这些棉花经过一个棉花机的加工,就去掉了中间的棉籽,棉籽可以压油,一瓶子油可供一家大小几口子吃上一年。到了秋季奶奶和母亲便支起了纺车,在皎洁的月下,吱吱的纺起了线,纺车轮子不停的转着,眼前的锭子上,缠的线越来越多,纺锤越来越粗,换下,再纺,越是漆黑的夜,纺出的线才算有本事。据奶奶说,还有人凭借一根香的光亮纺线呢。这些线织就不出绫罗绸缎,但却是我们身上,脚下头顶的来源,勤劳从双手开始,就是这样的日子,一天天,一代代人成长了起来。
人常说“沧海桑田”,人事变迁,从《山海经》里的记载到贾湖遗址的发现,再到现代社会,外界在变化的同时人也在变。桑田,对于我来说仍然遥远,对于我一个关中人来说并不知道,田,是知道了,桑田,确实不晓得。就知道,桑树上的桑葚可以吃。桑叶可以养蚕,蚕丝具体怎么织成绫罗绸缎,就是传说而已,想起来肯定是复杂的很。
四十年前,我们村西有个老爷庙,老人们说是关帝庙,那时候,已经成了前后的两间大教室,大约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娃娃们在这里上课。
关帝庙的建筑说是明朝的,建筑虽然简陋,但山墙下的墙根基,却牢靠而坚实,墙基是用三尺长,一尺宽,半尺厚的砂石石条垒起来的,下面的石条比上面的石条高出了一寸。就这一寸,显得墙基厚重坚实,小孩大人,能从这一寸的台台上扶着墙过来过去。庙的左面,是一个大水坑,我们叫做涝池的塘子,大约三四分地的样子,就在这涝池的北边,有两棵两搂多粗的桑树,每到四五月,桑树茂密,桑葚大而甜,就成了村中大人小孩的美味。
涝池旁的桑葚可不是随便能摘到的,况且树已经高达十多米,还斜着朝涝池中心长去,爬上去,往下一看,池塘水一片,树上的人早已经是魂飞魄散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摘桑葚,而树下的人们已经嘴馋的等不及了,还要大声吆喝。于是,一个叫做“”挽子“”的摘採工具就用上了,不用在树上爬的那么高,用挽子够下来就行,挽子前端是用铁做的钩子,钩下来的树枝,往往会掉到涝池里,看到调到涝池里的桑果,叫人心疼而惋惜。再钩的时候,就要小心平衡,用钩子转几下,让枝条缠在挽子上,渐渐的接近人身,拿住了,再传给下面的人。往往是弄了半晌,每人就一两个桑葚进嘴。听说有人还为此掉到涝池里。
时下,南北往来,经济流通,水果南北交流,东西互通,一个小小的桑葚,何足挂齿?
但桑葚中的快乐却少有人知。
2020年5月15日于骊阳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