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东阳坡
高保民
东阳坡村在当地人口里是没有那个东的,阳坡的叫法从立村始,已经几百年了,人们就这样叫。直到前两天,我接了县文联一个电话,邀请去采风,才知道阳坡易名的事,前面多了个东字,这是官方文件上的决定。以区分同县的另一个阳坡,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发生的事已经是旧闻了,现在才知道。自以为很熟悉的一个地方,突然间就感觉多了几分陌生,这种陌生就像听到一个人们从未叫过的某人的大名一样,一说他的小名其实是十分熟悉的,原来就是他,并不陌生。
说熟悉它,是有理由的。我的一个姐姐就嫁到了这个村子,已经30多年了,她的两女儿学习特别优秀,全考取的是本科一类大学,二女儿还读了研究生,这在我们弟妹几个所有的孩子里是十分出色的。当然,在她那个不大的村子里,一家能培养出两个重点大学的高村生,这也是给村里争荣誉的事,也是村里人教育孩子的榜样。
已经是记忆了,孩子们小的时候,我是年年都要带孩子们去窜亲戚的,村子不大,当间夹了一条乱石沟,几十户人家被这一条沟隔开,散居于两面石坡,姐姐家在沟西的石坡上,一条羊肠坡道直达窑洞家门。姐姐是个很能干不服输的女人,姐夫是矿上的工人,常年不回家,她一个人拉扯孩子还要种地,天天的日子很忙。而她培养的孩子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种的田又比村里的男劳力侍弄的产量高,所以她在村里的口碑相当好。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虽然还常常交往,她住的村子却去的少了。
这次去东阳坡,一下车就别了同行,先自顾直奔姐姐家去。东阳坡变了,最明显的是村子中间那条曾经十分丑陋的河沟渠,被巧妙地依地势整理的十分漂亮,现在看过去十分打眼,有树、有花、有草、有台阶、有栏杆、有景致,让人看了顿生喜欢。
姐姐家的小院也变了,除了花池子,其它地方全被水泥硬化了,打扫了十分干净,原来的“土气”少了几乎不见一点踪影。特意与姐姐聊起村子易名的事,姐姐笑了:“你是外村人,来得少,怎么知道,在我嫁来前村名就改了,就是现在,人们也有人习惯叫阳坡,因为叫顺口了吧,除非是开介绍,迁移户口,才会按规定把那个东加上去的,我们的身份证上地址全是东阳坡,你又不是管这里户籍的警察怎么会知道,哈哈哈哈。”姐姐爽朗地笑了。
这次,我们是趁了村里搞首届庆丰收活动来的,看得出来,村里是为这次活动做了精心准备的,那一幅五谷丰登图就是村里居民用刚收回来的玉米、谷子、高梁、辣椒等搭挂出来的,图案别致,极富创意,吸引了诸多客人纷纷在此留影存念。活动中,前来助兴庆丰收的各项节目不少:比如领导讲话,比如威风锣鼓,比如扭秧歌,比如走秀,比如晋剧,比如街舞,比如健身太极,比如现场泼墨书画等等让整个小山村沉浸在了沸腾的欢乐中。于这些,我未过多留意,我留意的是秋天里的东阳坡村在阳光下的容颜,深怕又因疏忽而忽略了彻底认识东阳坡的机会,我关注的是它的过去,现在,明天。
十月的东阳坡云白天蓝,繁花依然,随处可见的菊花坚守在金秋,以一种最美的恣态盛开在热爱它的村庄。一排排临坡而建的石窑洞,是太行山脉里极有历史的特色民居冬暖夏凉厚实沉稳。它与背靠的山,脚踏的坡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向阳而立,面对青山红叶坦然安逸,是名符其实的“向阳花木早逢春”的风水宝地。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东阳坡村地处越霄山东麓,黑砚水河北岸,这越霄山乃盂县(古仇优)十景之一有“伏洞仙踪”,说明远古的“仙人”对这一代就极为喜欢;这黑砚水河乃滹沱河中腰的一条支流,虽然在这上游的发源地是条季节河,但它岸旁的洞穴里却发现在旧石器时代已有了人类生存痕迹,那些石锤、石斧、石锥及骨制品都是多次磨穿使用形成的,据考证正凶这些石器把盂县人类活动的时间和新石器时代提早到了旧石器时代距今已两三万年了,洞穴遗址离村不过三四里远;民间传说,东汉年间黑砚水河蟒蛇挡道刘秀骑马途经此地,斩杀巨蟒为民除害成就霸业,这刘秀射蟒的故事在当地盛传了数千年至今;晚唐,乾符五年(878年)至中和四年(884年)由黄巢领导的民变,是王仙芝起义的后续。也是唐末民变中,历时最久,遍及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一场农民起义。东阳坡背靠之山上有古围寨,铁匠铺,烽火瞭望台,这些均与黄巾起义有关,山顶围寨形似一座天坑,内里四壁悬崖陡峭,其间一石洞洞口仅能容一人进出,里面可容纳上百人生活,崖顶有烽火瞭望台遗址,如实保留了古人为生活保家护寨的痕迹。那铁匠铺遗址,今人种地常会翻出长矛大头与箭矢之类兵器,这里紧邻晋冀古隘通关要路,显然也曾经是一处理想的屯兵之所;有确切文字记录历史的年代当从元至正元年(1341)起,《李氏家庙碑》载:盂邑庆一都三甲李一户始祖讳揖,陕西延安绥德州米脂县,璞诛河老贯凹人氏,大元至正元年始迁于盂东距城六十里所谓阳坡村沙窑居住(据考,这一通碑文中所述的一些事与史实有出入,系口传之误,因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故不在此详述论证)。随后李氏一门代代繁衍生生不息于斯,发展成为当地方圆百里的大姓望族,此地真可谓是地灵人杰;抗战期间,这里乃革命老区,为新中国的解放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今天,我在这里又遇见了久违的犁、耧、锄、耙、簸箕、罗架、打谷扇车等一件件农具,让我这个也是从农村出身的人倍感“亲近”;打谷场上传统的打谷方法,一起一落、挥舞有韵;蒙眼牲畜石碾碾面,木把石锤兑臼捣米。历史的隧道里,这些物件穿越时空,依然发挥着它们的作用,这种不忘初心的坚守是如此执著。男耕女织应该依然是这里世代潜移默化的文化传承吧,舞台上,女村长李俊果展示了她的一幅高0.8米,宽12米的巨幅十字绣《清明上河图》作品,让众人无不佩服,要绣成这一幅作品,一针一线得耗费多少个日日夜夜呢,这是一种持之以恒的成就,非坚持不足以成功。记得有一位曾经感动中国的母亲她叫田秀英,在人民大会堂的演讲中说过这么一句话:“未来世界的竟争,是女人的竟争"。女人担负着家庭教育少年的主要责任,女人强则少年强,少年强则未来强。东阳坡村今天的丰收场面是不是也与该村所有的女主人们勤劳敬业有关呢?
东阳坡村党支部书记武俊亮说:今年农民的粮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一个南瓜长到60多斤,一个土豆有三斤多,一亩谷子产量达到了400公斤,玉米产量达到800公斤,这在东阳坡村的历史上是破纪录的事,庆丰收理所应当啊,这样还能引起更多人重视农业生产,是大好事一件。”他介绍说,东阳坡村建村以来,一直保持着原滋原味的农耕文化和农耕生活,食用的五谷杂粮人们仍然喜欢使用古老的石磨、石碾、碓臼等稻米磨面。这和城里人如今都追求吃绿色食品一个道理。村里人种绿色食品吃绿色食品,依托生态环境好,依托青山绿水,发展农业产业,不仅政府支持,也是所有人的共识,把村里搞成城里人向往的世外桃源,是我们当干部的最大心愿。
“丹枫烧林,落红满径” 漫步于村外,面对一坡如火燎原的簇簇红叶,东阳坡之秋既有松柏之青的美,也有丹枫之红的美,还有秋菊之黄的贵,又有沃野回归净土本色的美,东阳坡的美五彩缤纷。在最佳的季节,因邂逅了这一场“丹枫索索满林红”的艳遇,我沉醉了。
我看到,东阳坡的秋是丰收的,东阳坡的秋是成熟的。它的秋历经了四十年的洗礼,在共和国即将走进70岁生日的时刻,已经十分成熟。
秋到东阳坡,我看到了东阳坡明天的阳光一定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