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沈从文:
颂扬人性美好 深掘悲剧根源
沈从文曾言:“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都说一方水土孕育一方人,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小镇无不是山清水秀,静谧美好的。他以水为引子,配以渡船,码头,水手,以及附近的村落去构筑故事,展开故事。最熟习的,莫过于沈从文的《边城》,认识沈从文,多半从这本书开始,
那边城小镇茶峒里翠翠与傩送的爱情故事,结局是悲苦的,天保溺水而亡,傩送出走,那圣洁古老的白塔坍塌后有重新竖起,希望还在吗?似乎微乎其微。老人爱惜自己的孙女,一再犹疑,对于翠翠婚事的态度不定,二老与大老兄弟俩互相谦让,翠翠羞怯迷蒙,彼此担心着,为他人考虑,唯独没有考虑自己,最后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贵生》里的贵生内心深处早已喜欢上金凤,却迟迟不下聘,就因为听信迷信—金凤十八岁前克服,后来金凤被那地主截了去,贵生放火烧屋自杀,鸭毛伯伯却只说:“这是命。”贵生是安分守己,吃苦耐劳的,却敌不过那吃喝嫖赌,不务正业的地主。《萧萧》里童养媳萧萧被花狗诱惑后生子,未被投河,和丈夫又生子,继续给儿子找童养媳的故事。这种陋习的循环往复,就如同《生死场》中,男欺女,女欺孩子,强凌弱,人命卑贱的循环一般。虽不似那般悲苦凄惨,却也深韵悲凉。《丈夫》里妻子进城在船上卖身赚钱,丈夫在家养孩子,丈夫进城后见妻子处境,心感疼痛,与妻子双双还家。从贵生的迷信拖婚,被火烧死,到为萧萧童养媳被工人花狗占去身子,怀了孕,身处窘境,再到为家庭进城卖身的妇人。沈从文不似鲁迅般言辞犀利,对旧俗陋习进行严厉鞭挞,他用着温情的笔触,书写底层民众人性的美好,老船夫,翠翠,顺顺以及其子无不是善良美好的,贵生的吃苦耐劳,萧萧的纯洁善良,妇人的勤劳体贴,也是跃然纸上。他行文的笔调是轻松的,平淡的,他冷静的叙述着一场场的悲剧,内心却是深浸悲情,隐藏着他内心沉重的同情与思考的。谈及这些,他说:“这点富于人性的姿态,我当时就很能欣赏。注意到这些时,始终没有丑恶的感觉,只觉得这是“人”的事情。我一生活下来,太熟习这些“人”的事情了。”
通过对《龙朱》,《媚金,豹子与那羊》,《月下小景》等湘西传统民间故事改编,将物质,战争对淳朴乡村的侵袭反映出来,强调真诚质朴爱情的弥足珍贵。作者用平淡的语调叙写《新与旧》中刽子手老兵三十年前后两次充当行刑人时不同遭遇和心理变化,人们
对“神”的敬畏的日渐消亡,《橘子》中橘子价位的虚高,革命后小镇政治结构的变化,村民们对委员既嫌恶又敬重的矛盾心理。写《乡城》里城里下乡人来,小县长为置办酒席迎接来人花钱费力,还要硬买村民的鸡,到了褒赞宣传时,却无人问津。时代变革的洪流侵入这个边远闭塞的小村落,沈从文叙写着湘西村落人与事的“变”与“不变”,淳朴民风的“存”与“不存”,对神性敬仰,村中旧俗的“破”与“不破”,他回归人性美的本质,同时探求革命,新事物正确进入村落的方式,思索如何重构被战争和政治压破后异变的民风。
在当时以文学作品偏于政治化的时代,他田园牧歌式的湘西村落故事成为众矢之的,备受批判讽刺。为何他不要赞颂革命,宣扬为革命斗争抛头颅,洒热血的激进主义思想,他在《从文自传》中这样说:“我在那地方约一年零四个月,大致眼看杀过七百人。一些人在什么情形下被拷打,在什么状态下被把头砍下,我可以说全部懂透了。又看过许多所谓人类做出的蠢事,简直无从说起。这一分经验在我心上有了一个分量,使我活下来永远不能同城市中人爱憎感觉一致。从那里以及其他一些地方,我看了些平常人不看过的蠢事,听了些平常人不听过的喊声,且嗅了平常人不嗅过的气味,使我对于城市中人在狭窄慵懦的生活里产生的作人善恶观念,不能引起多少兴味,一到城市中来生活,弄得犹豫孤僻不像个正常“人”的感情了。”从他少年从军入伍,辗转行伍多年。他熟习的事,有一件,便是看杀人。他在自传中平淡的写下这些话,但是那些杀人的经历,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看惯了战争带来的无辜生命的死亡,他压抑着悲痛,挣扎的内心,不再去提及那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死去。是内心的创伤,也是希望通人性的美重塑人间,而非兵戈相见的残忍方式。由此,我们便更可以明晓,他是在开掘人性美,却不是在构筑希腊小庙,完美桃花源,悲剧化的故事,平淡的语调,是启人深思,思考悲剧的根源,源于懦弱自守,听天由命,任人压迫而不知考虑自我,源于人们不自知却深陷其中的旧俗陋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