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该如何度过,这是我最近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其实事实证明,伤疤确实能够愈合,痛苦不会停留太久,但是这佝偻前行时的难过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因为我知道我并没有战胜难过,我只是狼狈地经过了它。
为什么会痛苦,以我的层面上升不到哲学,但我知道痛苦是情绪。可宇宙之大,我们不过是其中的微尘而已,那么微不足道,为何还要为情绪所累?可又细想,情绪的存在与否与我们的渺小是不相干的。我是微尘,我渺小,我无足轻重,可是我却有感情。所以我会开心,我也会痛苦不堪。我会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忘记骄傲自大的自己;也会在痛苦难受的时候,渴望上天对我公平一些。可又谈何公不公平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我再熟悉不过。最近看太宰治和克里希那穆提的书,后者以哲学的角度来探讨现实使我对他的作品无法参透。或许也是因为我的感性总是把理性拐跑,所以才无法像哲思之人把事情看透。可于我而言,看不看透又有何意义。
我知道每天都有新生命如阳光般降临,也知道每天都有旧躯壳如风蚀般散灭。知祸有风云不测,知生之得来不易,但却不会让我更爱现在的生活一分。有人说,先前的磨难多了,后头的日子就好了,谁敢保证呢?安慰自己的话罢了。只要没死,谁也不敢说今天最难。对于情绪,实在是痛恨大于喜欢。可又在想,如若没有了情绪,那世间万般事物皆与我毫不相干了,毕竟没了喜怒哀乐,也就全都失去了兴趣吧。晚上总是将痛苦放大,会心痛如绞,会感慨命运的公与不公。
可是当第二天起床,你想的不再是自己如何痛快,如何不再痛苦的活着,而是想的为自己所累之人。新的一日开启,他们照例为你忙碌、奔波,里里外外打点一切,倘若艰难痛苦只是累及自身倒也无所谓,只不过因为目睹别人为自己付出的半生岁月,无以为报,先是愧疚,后则开始懊恼、生自己的气。昨夜那些细细碎碎的感慨只会变成随手丢在沙发缝隙中的硬币,你知道,它们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却再也不会生出一分心思去拾取。因为你此时此刻只想如何撑过漫长的一天与另一天,如何才能抚平父母额头上的一道道沟壑。
其实这就如同驾驶一艘船身已破,摇晃于浩淼大海中的轮船,哪怕知道冲出漩涡即是生路,却无法真如披荆斩棘这个神奇的成语一般,在急流中让所有惊涛骇浪为你所号令,瞬间平息。这就如同我时时想摆脱内心的痛苦,却一直被它缠身,无从挣脱。
道理都懂,可是,日子还是日子,不会增长,也不会缩短,该怎么难还是怎么难。有时也会精神一振,对生活充满信心。但想到我接下来的人生会和痛苦结伴而行,我又找不到方向。怎么办?没法办。至少我现在还这么认为。
估计看到这儿,很多人会说,你他妈是在逗我吗?我倒希望真的是,可惜,不是。确实没法办。难道要我劝自己不要被凡尘俗事惹一身尘埃?劝自己去读黑格尔,学会运用理性的力量?或者读马尔克斯,去感受上上个世纪的孤独与苍凉?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方法论。可是,有些时候,你就是依靠不上方法论。比如,高中政治课上背的方法论,你再熟记于心,它也无法完美解答你的高考试卷;再比如,这道问题。
当然,我们在陷入痛苦的泥沼中也并非孤立无援。有些人靠信念,有些人靠信仰,有些人靠看透,还有一些人,信念、信仰皆不坚定,也不纠缠于是否生死有命,命中必有此劫,只凭一分一秒地熬、一步一步地走,就生生把那些最黑暗的日子变成了过去。
就像,大多数人睡不着的原因是想太多。我们痛苦、我们难过、我们沉迷在消极的情绪中不知归路,原因也是如此。你曾以泪洗面,你曾心如死灰,你曾悲痛欲绝,不要束缚自己,去宣泄、去放肆、去歇斯底里。只是,情绪宣泄过之后,就别再回头,别再扎进深海却埋怨别人不投以救生圈。别去想。
再清醒的夜,你也会睡着,哪怕只有几个钟头几分钟;再漫长的艰难,你也会度过,无论将来是否如你所愿。先告诉自己别去想就是了。不去想,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放下。我们终将经历大悲苦,四个字,生老病死。别怕,放下是从失去以后就已经开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