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 3月19日 星期一 雨
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我粗心鲁莽,心急毛躁。虽然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但回想起一路走来,发生在生活中的林林总总,不由得让人啼笑皆非。
九岁时,因为我一时的大意,差点和堂姐弟三人在这个地球上消失。那年夏天的午后,天特别热。我们几个躲避大人,偷偷地溜了出来,在离家不远的柳河里学游泳。
三人都不会游,就在河的浅滩边瞎扑腾。我双手按着木桶,借助它的浮力,使劲地甩着腿在水里拍打,在水中来回。七岁的堂弟,觉得脚下的沙子老搁脚,身子往水深处探去。
堂姐察觉不妙,迅速抓住了他正在划水的脚喊我:“阿禾,拽住柳枝另一只手给我,我们快把他拉回来。”我看着水中晃动的堂姐,有点紧张,心急火燎地伸出左手,右手拽住柳枝用力往岸边拉。
突然,听到啪的断裂声,我傻了眼,发现抓在手里的是柳树旁边的茭白叶,加上力的惯性,我们被堂弟牵制着,在水中越漾越远。九岁对生死有了认知,我呛了几口水,紧闭了嘴巴。我害怕地牵着堂姐的手,不敢松开。在颠簸地上浮中我看到了岸边的树梢,接着下沉到混沌的河水中。
我呼吸越来越难受,脑海中闪过死的字眼,心里闷得更厉害了。当我还在死的臆想中,突然眼前一片明亮,腰间有手把我托起,耳边传来:“呀,不是一个,两个,哎呀妈呀,三个,牵着手拉着腿,吓死我了。”“对对,华叔是三个,急着呼救忘了说几个。”那是父亲的声音。
岸上站了好几个人,伯母、父亲、妹妹他们手忙脚乱把我们拖上岸。救我们的是村北的华爷爷。原来在岸边看我们游泳的妹妹,发现不见了我们人影,去家里找父亲了。父亲手受了工伤,不能下水着急呼救,幸亏华爷爷路过,捡了我们三条小命。
经历这次溺水的教训,我不敢再去柳河里游泳。小学三年级放学后,我在柳河边洗完手帕,提了桶水回家熬粥。那时,粮食不宽裕晚上都喝粥。小伙伴说,等我熬好粥一起跳橡皮筋。火烧了好一会儿,我掀开锅盖察看沸腾了没有,再盖上。
二十多分钟后,我再次掀开锅盖时,发现这粥和往日不同,一个个气泡随着热气往上飘,并且在锅的上方轻盈地转着圈。我百思不得其解,唤来了母亲。母亲一尝,有滑腻的味道,再一闻突然怒道:“肥皂味,你放里面了?”我看看灶右角,洗完手帕的肥皂不翼而飞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能专心做一件事,肥皂肯定掀锅盖时,粘上滑入了锅。这粥连猪都不能吃,会拉肚子的,今晚你别吃了,饿着长长记性。”母亲边说边涮锅,打算重熬。
父亲过来帮我解围,拉我进了房间。取出一张昨晚抄的歌单说:“今晚教你和妹妹唱第二段,第一段还记得吗?”我点头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的第一段。父亲满意地夸道:“记性不错。”
我注意到了父亲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兴奋地说:“明天老师说要教我们写钢笔字,让我先试试。”我拿出一张纸,取下笔套在上面比划。门外传来伙伴们地呼叫,我急忙起身连笔套也没来得及插上,钢笔随着我的离开应声而落。父亲捡起来察看,笔尖已弯,散裂了。
他心疼地说:“这支英雄牌钢笔我用了五年,到你那过不了五分钟,才刚夸你一句,你这毛躁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我沮丧极了,也没有了出去玩的心思。
五年级,数学的应用题是我的弱项。中午,我把数学作业带回家,打算吃完饭再琢磨。母亲下地干活前叮嘱我自己带伞,说下午有雨,我心不在焉点点头。
想了一阵没有头绪,我从门后面取了伞,打算去学校和同学一起商讨。我边走边想着题目中的关键字,走到半路有了思路。我放下伞蹲着,把本子放在膝盖上,准备做题。这才察觉自己带的不是一把伞,而是父亲摘杨梅用的竹钩。
我哭笑不得,回家换怕时间来不及。只好拿着竹钩去学校。同桌奇怪地问我拿根竹钩干什么,我抿嘴不回答。她左右打量着我问:“掉牙了?”我拼命地点了点,把竹钩隐藏在教室放扫帚的旮旯里。
下课后,我时不时朝竹钩瞟上几眼,担心男同学当金箍棒把玩,弄坏掉,折腾父亲上山重新再砍。放学了,果然如母亲所料的那样,下了雨。同学们打着伞陆续回家,没拿的互相拼伞。我守到最后,举着竹钩往家里狂奔。
那年初夏的午后,母亲给我五毛钱让我放学后打酱油。叮嘱我把钱放好别搞丢了,我拍了拍胸脯保证,提着布袋里的空瓶,一蹦一跳上了路。
我跑得出了汗,在树荫下歇了会。发现一群蚂蚁,扛着一条大青虫慢慢挪动。顿时来了兴趣,趴在地上,捡根树枝找蚂蚁洞,终于在树根旁找到了。我用树枝轻轻拔弄青虫,帮蚂蚁们搬运,它们嗅着气味,紧追不舍,挪到洞口,我觉得大功告成,拍拍身上的泥土,往学校跑去。
上到第二节课,无意间踫到了空瓶子。我摸摸口袋里面没钱,才想起这钱一直是捏在手里。心里着急起来,估计自己丢树下了。急忙举手报告老师要出去。老师问有什么事,我哭丧着脸不回答,他不耐烦地甩了句快去快回。
我喘着气跑到树下,仔细寻找。那五毛钱静静地躺在枯叶中,应该是我找蚂蚁洞时松了手。傍晚,我把买酱油剩下的三毛钱,交给了母亲,幸运自己少了皮肉之苦。
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学,像丢钱这种小事不再发生了,母亲的斥责声也少了。年级上去功课难度增加,化学课进行第一次测验后,觉得自己不马虎,准备充足,也许成绩不错。可老师挨个叫名取试卷,却没有叫上我的名。
我举手询问,老师笑眯眯地招我上讲台。问了名字后,给我看试卷,又问:“是你的?”我看了字迹点头。老师指着试卷上的姓名一栏问:“那你到底是化学变化还是物理变化?”我的脸腾地红了,姓名一栏赫然写了变化两字,随着老师的话音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因为第一题就是什么是化学变化,什么是物理变化。我光顾琢磨题,又犯糊涂了,把名字署成变化了。
总算没缺胳膊少腿地长大,自我感觉马大哈的毛病改了不少。我认真谈了一场六年的恋爱。结婚那天,按风俗母亲为我换新鞋,左脚穿好后,右脚却紧得穿不下,我自己动手硬塞了下去。婚宴下来,右脚痛地落不了地,费劲全脱了一查,脚尖全磨成了水泡。
老公提鞋一看说:“这双鞋怎么一只三十六码,一只三十八码?买时没试穿?”我懊恼捂着脸,当时试了三个号,特地买大一号。糊里糊涂搞混了。
第二年,生了娃。出院后母亲过来看我,她欢喜瞅着女儿的睡颜说:“当妈了,可不能大大咧咧。刚才踫到姑婆了,说起了你小时候睡梦中,把她床头的小外孙踹到了床下。现在一定要留意,别压坏了孩子。”
我不以为然地说:“别老说以前的事。”母亲不乐意了:“怕你没长记性,烧个火也三心二意,光顾看书,把自己当江姐,用烧烫的钳子往脚上夹,烫伤捂着不说,溃烂发烧还住了院。”
一旁的老公笑着问:“全是真的?”母亲说:“当然,她的糗事多着呢,你留心多照顾孩子。”
母亲的一席话,弄得老公很紧张。正值冬天,他怕女儿一个人睡小床有点冷,就放在他旁边,上半夜让我喂奶先睡,他换尿布照看。下半夜,由我照顾。二个月后,天气转暖,女儿开始一个人睡,他终于松了口气。
女儿三年级的暑假,我去宁波出差。算了一下有半天的空闲时间,决定带她去海底世界逛逛。第一次,母女俩出远门,老公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注意安全。第二天下午往回返,我接到老公的第三个问询电话,生气地朝他吼:“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都快要回家了。”老公振振有词:“前天你光顾看书,把趴在你脚边小狗的前腿踩折了,提醒总不会错的”我一时无语,挂了电话。
时间飞逝,女儿在公婆的帮忙照顾下,逐渐长大,我毛躁的性情已收敛不少。只可惜,因为用眼过度,视力从原来的零点七降到了零点五。平时,没有戴眼镜的习惯,偶尔戴上一天,头涨得不舒服。秋天,院里飘落的葡萄叶我老当袜子捡,修剪花木时,没看清,竟把主杆除掉了。
出了门,我误认过女儿,喊错过爸妈。后来索性不和路人打招呼,怕一错再错。星期六晚上加班,我盘完货回家。走在树木笼罩的水泥路上,路灯透过树的缝隙发出微弱的光。隐隐绰绰,我发现对面有个形似老公的人影,就小心问道:“前面是恬恬她爸吗?”对面的人捏着嗓子回答:“你是恬恬她妈?”我一听是老公,奔了过去。他大笑道:“回到了战争年代,你我是地下工作者,用暗语接头。”我揉揉眼睛说:“主要怕认错老公,招人笑话。”
那天半夜,我做了一个梦,误入黑漆漆的森林,没有光,找不到回家的路,弄丢了老公,我呼喊着他的名字。睡梦中,老公把我推醒,我拂去额上的汗说:“刚才做梦找不你了。”老公拍拍我的手说:“那只是个梦,看,左边是你的书,右边是你的人,你这个马大哈我一辈子认了。”我感动地搂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