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见到侯先生,是在阡陌客门前,侯先生带着他可爱的小女儿买蛋糕,我走过去的时候,侯先生一眼就认出了我,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在大学里,恐怕没有几个老师能够记住自己教过的学生的名字,然而侯先生却能够准确的叫出每一个他教过的学生,甚至是在这样人群拥挤的地方也能认出我来。
我错愕在那里,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出叫我名字的人,侯先生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带着他的小女儿走了过来。我看见他时,他仍然保持着以往的微笑,温暖而真诚,这让我想起两年前的英语课上,他正是用同样的微笑感染着不爱学习英语的我们。
在军校里,课堂也会保持着严肃而压抑的气氛。上课睡觉被视为严重扰乱课堂纪律,更不用说玩手机看小说,按照要求每个人都必须规规矩矩坐的板板正正,即使心思没在课堂上也算是练了坐姿。考过英语四级以后,对英语的功利需求就降低了,在英语课上还认真听讲的,除了想考六级就是要过雅思托福,像我这样一个不上进的人,过四级都勉强,哪还有兴趣学什么“洋文”,因此,英语课对我来说就显得格外无聊。然而侯先生却有着独特的办法让课堂活跃起来。
他是代柳女士的课才来到我们这个班,柳女士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我常在她的课上闭目养神。侯先生来了以后,可是连个打盹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上课,第一件事就是要记住所有人的名字,他说这是对学生的尊重,不能只让学生认识老师,老师也要认识学生。这在大学课堂上可是件稀奇事,大多数老师能记住课代表的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他带着三个班,一百多号人呐,大家穿着同样的衣服,毫无个性可言,想要记住每个人的名字,谈何容易!但是接下来的事就真的出乎意料了,第一天,他记住了我们班所有人的名字,包括坐在最后排的我。第二次上课时,他又说,如果叫错了哪位同学的名字,他就自罚三十个俯卧撑,我们权当是课前小故事,没想到在叫错了一个同学名字时,他真的做起俯卧撑来,我们都站了起来,当他做完后站起来,脸憋的通红,我们都开始鼓掌,一帮大小伙子,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做了这么多年学生,第一次感到被老师如此尊敬。
为了不让他再做俯卧撑,我们再上他的课时,就把姓名牌挂在胸前,一看到侯先生叫不上名字时,就把姓名牌指给他看,他会羞涩又真诚的道歉,保证下次不会了。我们当然相信他。
如果光是尊重学生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至今还能想起他。侯先生曾经留学英国,凭着他当时蹩脚的口语通过面试。他跟我们说,英语说的不好不可怕,它是一门语言,你得把它用起来,用最简单的词表达自己的意思,慢慢的它就如你的手指一般灵活了。这是我听过的最简洁励志的话,学英语原来这么简单。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但在他的课上却很愿意讲话,倒不是因为我想表现自己,只是觉得上一堂课不能辜负了侯先生。
至于教学方法,他更是有自己独到的法门,在英国他学到的不仅是英语,还有先进的教学理念,懂得如何用自由活跃的学术气氛来弥补中国传统教育的不足,他之所以令我印象深刻,正是因为他让我感受到了区别于传统款育的课堂。
有一次上课,他完全抛开了课本,让我们对着摄像机给二十年后的自己说几句话。布置完任务后,课堂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终于有人肯站到镜头前,我们都知道这个短视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二十年后的生活中,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去认真对待。二十年后的自己,我没想过,那一刻突然就迷茫起来,后来再想起来,庆幸当时迷茫过。
她是一名女性,在军校里教授英语,就是我所认识的侯先生。人们将冰心称为先生,大概是因为她品德高尚而受人敬仰,我称候老师为先生,也正是因为她对教育的热枕和辛勤付出。
多年过去了,再想起侯先生时,总会心怀感激,若不是这么一位先生,军校生活恐怕更加平淡不足以纪念,若不是这么一位先生,现在我恐怕也跳不出狭隘的圈子,懂得用尊敬对待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