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多了一张票!”丈夫拿着不小心从她包里掉出来的两张票。
“我…我其实…”她刚想回答却被丈夫打断了,其实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借口。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票的意义!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丈夫担心又愤怒,担心妻子可能会给她自己带来负面影响,愤怒于这么多年从来不觉得妻子会是用这种卑鄙手段的人。
这十几年的打拼,她终于有站在最高舞台的殊荣了。和她竞争的是另一位与她实力相当的女士,如果她在此胜出,她一定能流芳百世了,成为这个时代,这种特殊的独舞的第一人,最棒的一人。
她像是起先沉溺于水中,看到对手不小心落在她这里的票,于是起了藏起来的心理。这样正规的舞台怎么能容许这样的粗心,如果没有票据就会拖延时间,到最后失去比赛资格,直接淘汰。
这样她就可以稳稳的在比赛中胜出了。
可丈夫的话把她拉出水面,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曾经不管怎样的诱惑都没能迷住她的眼,如今是怎么了?
只因那时的诱惑不够大,现在可是足够大的诱惑。
她赶忙整理思绪,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尽量不要有什么损失,其他的稍后想。
“那你,那你快点还给她,就说…”
“好,怎么说我知道。等我回来,我想听你解释。”她说的话又被丈夫打断,丈夫是个聪明人,是个很好的依靠,他们相处以来,一直都很有默契。丈夫见她没有再继续动歪念头,也算是松了口气。
“嗯,那你快去。”她答应下来,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忽然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刚才控制她的是另一个人。可这是逃避责任的一个说辞么?丈夫会怎么想她呢?她觉得恐惧,觉得害怕。
看着外面天色渐晚,她想走,想离开这里。
她希望开往家乡的长途汽车还有班次,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太阳的余晖撒满人间,天边的云彩被光影染成粉红色,头顶天空的蓝渐渐加深。一阵风吹过,她紧了紧外套,已经是深秋了,冬天也不远了。
她坐上长途汽车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给丈夫发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她现在就想清静清静。
她包里只带了钱包和手机,本来就不是想出去多久。
她想回家看看,其实准确来说不是回家看看,是回到小剧场。
她想起那次带小李到小剧场时,小李随口问的话。
“为什么不写你想成为优秀的舞者呢?”
是啊,一切都因自己热爱舞蹈为开始,所以才有这么多年默默的坚持和坚守。
她想不明白,到底哪出错了?难道如今她也成为了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她不想回家,在旅店找了一间房将就住着。然后趁着夜色就想到小剧场去,她想着翻墙进去,总觉得现在要面对那个曾经夸自己是个优秀的舞者的老人,实在有点羞愧。
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输掉比赛的小姑娘,她的头垂得比谁还低。她束手无策,把内心的痛苦和恨化作动力,一路走到今天。以为是成功,却是更大的失败。
“你怎么在这?”正当她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遇上了曾经的小伙伴。
“老头感冒了,我让他回去休息,替他两天。倒是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小伙伴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她还是十分信任他,他也是个质朴的人。她实在找不到理由说明现状,就直接告诉他缘由。
“我为了跳舞而不择手段,不是侮辱了舞蹈么?”她很沮丧。
“小时候我们学过一篇文章,”他忽然转移话题,“就是女主为了去参加一个舞会,借了一条宝石项链弄丢了,结果她拼命攒钱还项链,后来发现当初弄丢的项链是假的。”
“嗯,有点印象。我记得这篇课文就叫《项链》。”
“你知道么,当初我看这篇文章,却得出另一个结论。你看女主,也就是那位夫人,她带着假项链去参加舞会,却也和真项链一样虚荣。事实上有些东西,你认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所有人都追捧它,你也就想追捧它。”
他看着她深思的样子,想了想,摸了摸头又说:“那时候其实我是不好意思告诉你,你确实跳得比那个姑娘好。可没想到,被众人所捧着的舞台,却成了你心上的疤。”
她感谢的看着曾经的小伙伴,她想自己一个人去小剧场待待,他也就给她开了门。
空荡荡的小剧场响起她走路的回声,她慢慢的走,就如同跟曾经的时光线重合。那个小小的她在前方引着路,她翻身上台,她站在舞台中间,她逃到幕布后面,她在墙上刻下她的愿望。
她坐在幕布后面,看着那几个字,歪歪扭扭,她用指尖勾勒着字的轮廓,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彻底想通了多年来压抑在自己内心的东西,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就让她哭,让她尽情的释放。
回到旅店,她打开手机,丈夫打来电话:“回家去了?”
“嗯。”
“散好心了么?”
“嗯。”
“那就快点回家!”
“好。”
后来,她有了许多的学生,她教导他们跳舞,还给他们上了重要的一课。
她说:“热爱舞蹈,那就应该热爱舞蹈本身。作为一个优秀的舞者,不是因为上了舞台而变成舞者,而是因为你是舞者,只要是你舞动身姿的地方,那里就是你的舞台。”
真正珍贵的东西是自己定义的,不需要别人的干扰。真正珍贵的东西是会让自己快乐的,那些浮如飘絮的,就让它走吧。
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变幻无常啊,极细小的一件事可以败坏你,也可以成全你! ——《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