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芳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着一种哀莫过于心死的感觉。

燃芳是南方人，丈夫庆乐是北方人，他们的婚姻曾经被媒体报道过，为了爱，志同道合的双人，千里姻缘一线牵，双方父母都很满意，虽然地域遥隔一千五百公里，但两口子恩爱，孝顺，拥有一子一女，生活美满。

燃芳在南方工作，庆乐在燃芳工作的附近开店做生意，一子一女也在南方上学，甚至庆乐的父母也从北方过来，跟燃芳他们住一起，南北风俗完全不一样，饮食完全不一样，他们却是出人意料的融洽和谐。

燃芳一直以为这样会按步就班地幸福下去。

有天，燃芳单位的一对夫妻在单位附近买了房子，燃芳纳闷地说:“你们夫妻都是某省的，在这里买房干嘛，租房不是很方便吗?这又不是你们的根。”夫妻道:“都在这里工作，买房住自由些。”

燃芳低下了头，燃芳结婚二十年，也不过四十岁，夫妻俩收入比那对夫妻远远高了一倍以上，但是他们在南方没有拥有自己的房子，几乎每隔三年要搬一次家，每搬一次家，环境越来越差，直到一次公婆一起住，搬到了农村的老房子，方便老人们出行。

燃芳他们在庆乐老家的市区买了商品房，买了店面房，还盖了房子，买了车……燃芳一年四季是穿免费的工作服，庆乐一年四季是穿旧衣店的二手衣服，夫妻俩很节约。

有时燃芳向婆婆抱怨自己太省了，日子越过越回去了，多少年没买过衣物，更甭提化妆品了。

婆婆说，穿得干净就可以了，穿得好坏都是一样地保暖遮羞，你们节约，在乡人眼里也是成功人士了，乡里没有几户人家在市里买房买店铺的。

燃芳也只是抱怨了一下，但长年累月的节约让她无法对自己大方起来，担心自己一奢侈下，钱包马上扁下去的。

同单位的那对夫妻买的房子涨价了，夫妻俩请客了，燃芳也在。同事说燃芳:“真服了你这种人，你是这里人，却比外地人还不如，外地的都在这里买房，你居然只顾着夫家，在那边买房买铺的，当初，你如果在这里买房的，就更不错……”

燃芳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心里却是隐约地难过，同事夫妻都是外地的，却在这里买旁，而自己是这边人，嫁到外地，但依旧在这边工作生活，二十年了却没在这里有个固定的窝。

随着庆乐老家农村的房子盖好，装修好，庆乐的父母也落叶归根，回老家了，在老家种个一亩地的菜园，过着幸福的老年生活。

可老家有急事时，庆乐的父母，包括亲戚都是喜欢给燃芳打电话，大家都认为燃芳是家里那个当家的。

事实上，燃芳很不喜欢管事，工资卡是给庆乐的，生活上的衣食住行都是庆乐在管着，甚至包括了燃芳每月的卫生巾，都是庆乐去买给燃芳的，电话费，食堂的伙食费都是庆乐缴的，给燃芳父母的赡养费，也是庆乐送过去的，燃芳曾经有过三个月不花一分钱的纪录。

燃芳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好，什么事不用管，只需工作即可，哪怕别人买旁，心里也是小波澜。

老家的事越来越多，燃芳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火车二十几个小时，因为都是临时有事，大多数火车票是属于无座票了，燃芳总是带个小马扎坐火车。

直到一次，老家近亲有人结婚，庆乐在网站上提前订了火车票，是硬座，燃芳发火了，她想起了坐火车，腿站肿，坐肿的那些经历，噩梦般的经历，那是买不到票，不得己的办法，而近亲结婚的日子早就知道，提前买票，卧铺绰绰有余。

庆乐喃喃道:“父母年龄大了，孩子也长大了，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能省下一百块，就能多做一百块的事情。”

燃芳定定地看着庆乐，道:“我嫁给你二十年，没有停止过工作，生两个孩子，也没停止过工资收入，生两个孩子，产假有工资，还有生育保险报销，我感恩爸爸妈妈过来帮我们带孩子，对他们我从来是大方的，在老家买房买铺，省吃俭用，只是想让爸爸妈妈知道，你娶了我，以后还是落叶归根，归到北方去的，让他们心安。那么多同事在这里买房，我也只是羡慕一下，哪怕我们的房子越租越差，我也只是得过且过，因为我相信这些都是表面的，但是，你明知道上个月我回老家时，坐了20几个小时的火车，腿都肿了，到现在腿还常常抽筋时，你居然又给我订了硬座，我这生活真的是越过越回去了。”

“一个女人，跟着你吃苦，三年没关系，五年没关系，十年没关系，你居然让我吃了二十年苦了，我还能相信以后有什么好日子?钱永远是不够花的，事情永远是结束不了，不要告诉我以后的日子就好了，就好了，我真的是猪油蒙了心，那么相信你的话。”

“你表妹，从北方嫁到南方，却在北方买了房子，跟你隔壁小区，我承认你表妹当家作主，表妹夫都听她的，被人误认为上门女婿也只是笑笑。”表妹有弟弟的，不是上门女婿，但在女方的城市买了房。

“你妹妹，嫁给妹夫，在市里买房，房产证是你妹妹一个人的名字……”

燃芳一样一样地数道。

庆乐嘻嘻道:“我不是没本事吗，靠老婆大人啊!”

燃芳:“我们夫妻的收入都比他们高，唯我过得如此窝囊。”

燃芳想起了，她也曾给妹妹说过，妹妹买房的事情，结果妹妹说:“你哥哥有那么多的房子，可以送套给你啊!”

燃芳哥哥有房子，她从来没想过要他们送，连从他们手里买，也没想过，她觉得兄弟姐妹多，能支持她从南方嫁到北方就可以了……

燃芳想起了，情人节那天，同事们晒礼物，有同事晒老公送的钻戒，燃芳给庆乐看，庆乐说:“别看了，一个钻戒几万块，你还不值一个钻戒的钱。”她是有多大的粗枝大叶，当这样的话是屁话啊?

燃芳和庆乐是裸婚的。那时庆乐的父母培养庆乐上大学，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还加上那时的妹妹在上小学。燃芳的哥哥们对庆乐说，你拿三万块当彩礼，我们再帮你一些，在南方买个房子，当窝。

庆乐没钱，燃芳体贴地说不要彩礼，也不要房子，就扯了个结婚证，还附带还债，培养小姑子从初中上到大学。

现在回首，燃芳后悔莫及，如果当时硬要彩礼，买下那个房子多好啊，不至于20年了还没个自己的窝，那个房子现在的价格是当时的20倍都不止，而那时庆乐老家的普遍彩礼是3万，咬咬牙也能借得到。那个庆乐邻居，比庆乐晚两年结婚的，父母贷款十万，又借钱，凑成十八万给女方当彩礼。以至于，那家邻居常常对庆乐说，说庆乐不花钱娶个老婆，如果不是后来庆乐在老家买房买铺的，燃芳回老家都是被看不起的那个，不花钱的女人。

看不起没关系，燃芳向来是只走自己的路，不管别人怎么说，但没想到自己却被老公庆乐看不起了。

工资卡归庆乐管，那是因为燃芳尊重他，觉得男人管钱有自信心，但那不是她懦弱无能归他管，她懦弱无能就不会拿高薪了，就不会工作二十年，还依旧热情工作的。

庆乐看着燃芳说他，道:“那到时上火车时，再补卧铺呗。”

燃芳:“不用了，我就不配卧铺，只属于硬座，男人不疼我，我有病地关照顾你们。”到时去不去也是凭心情了，凭什么老家的事都叫她去做，她不是那个当家作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