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并不傻,只是他粗壮的四肢,厚厚的嘴唇,还有时常露着牙齿的坏笑,给人一种憨憨傻傻的样子,于是,他就成了村人口中的傻子。
至于是谁第一次这样叫他,已无从考证,反正上了岁数的老人叫他“傻小”,年纪小的叫他“傻哥”、“傻叔”。傻子到也心态平和,从不计较,依然是喜欢和人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别人的叫骂声中,兀自露出两颗醒目的大牙,开心地笑着。
傻子亲爹死的时候,他还不满一岁。他娘把他拉扯到三岁,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带着傻子改嫁到这里。
傻子后爹以杀猪宰羊,屠狗解牛为生,农闲还抗着一杆自制的土枪漫天遍地打兔子、山鸡。做这种营生的人杀气重,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一般都不愿闺女嫁给他,眼看过了娶媳妇的年龄,不得已,就娶了傻子他娘。
虽然说傻子后爹娶了媳妇就当爹,但他对傻子娘俩并没有轻看和虐待,只是脾气暴躁,傻子不听话时,下手有些重。好在傻子皮实,他娘也看出来那就是爹对儿子的正常教训,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日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其乐融融,他爹心情好了,就点上一锅旱烟,看着傻子狼吞虎咽地啃他给别人杀猪带回来的大骨头,满脸的慈爱和得意。
那时的生活普遍的苦,能隔三差五吃上肉的傻子长得身材高大,四肢粗壮。田里繁重的农活在荷尔蒙暴棚的傻子眼里显得很是轻松。
尽管傻子有使不完的力气,但他爹从不叫他染指自己杀生的营生。傻子娘嫁过来再没有添下一男半女,他爹就一心在傻子身上,想给他娶个媳妇,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傻子爹知道自己杀生太多,平时总尽力做一些助人济难的事,在三里八村落下一个好名声。这为傻子能顺顺当当娶上秀娟这个模样周正,踏实肯干的女人不无关系。
当年秀娟爹一个人在河坡上刨树,树倒的时候没有照他予想的方向倒,而是扭了一下,径直向他砸来,慌乱中躲避不及被压住一条腿。他疼痛难忍,又无计可施,正好傻子爹抗着土枪追兔子经过,立即搬开树身,硬生生背了几里地把秀娟爹送到医院。
从此老哥俩结下了深厚的情义,等到傻子和秀娟渐渐长大,秀娟爹一门心思要把秀娟嫁给傻子,傻子爹起初不同意,怕委屈了秀娟。
秀娟爹说,只要心善有力气,能过好日子就不会受委屈。
在秀娟爹的坚持下,傻子最终娶了秀娟。这让村里一些好事者内心酸楚不已,除了说傻子有傻福之外,每次见到秀娟,总爱说几句骚情的话。由于乡下一直有开恶俗玩笑的陋习,傻子和秀娟也不太在意。
当时的村长弟兄五个,为村里一霸。村民们习惯了行为做事忍气吞声,和村长兄弟们的冲突也并不常见。
到是村长五十多岁的爹,向来不安分,自从儿子当了村长,更加有持无恐。他一直和村里两三个丈夫死得早的女人有染,这已经是公开的密秘。后来,丈夫常年在外打工的女人也成了他的目标,一旦有不肯受辱的女人闹起来,村长就恩威并施平息事态。
村长爹有一次还恬不知耻地说,岁数大了,面对年轻的女人有点儿力不从心啦。
自打秀娟嫁给傻子,村长爹就时时刻刻想打她的主意。终于在一天晚上,趁着傻子爷俩在地里干活没回来,他喝了几杯酒敲开了秀娟的门。
秀娟知道村长爹的德行,就小心地应付着。村长爹先是以长辈的身份拉了几句家常,接着开始污言秽语进行试探,看着秀娟变了脸,就一不做二不休上手拉扯秀娟,在秀娟拼命喊叫着挣扎的时候,傻子爷俩回来了。
一向木呐的傻子瞬间被激怒了,他飞脚把村长爹踹翻在地,一手拿起赶牲口的鞭子,一手扯着村长爹的袄领子,把他拖死狗一样拖到门外。
由于秀娟的喊叫,门外已聚集了好多人,傻子就在众目葵葵之下,用牛皮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打村长的爹。村长爹一边翻滚一边告饶,身材高大的傻子如同捉鬼的钟馗,怒睁双目,大口大口地吐着恶气。
傻子的爹则端着那只上满了黑火药和散弹的五尺多长的土枪,在傻子身后严阵以待。
村长和兄弟们终没有在傻子爹黑洞洞的枪口面前逞凶施恶。还是在邻居们“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的劝戒下,打累了的傻子才住了手。
那次事件之后,村子里平静了好长时间。一个月才养好伤的村长爹,也失去了以前的威风和霸气,学会了低调做人行事。
秀娟陆陆续续给傻子生下一男二女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平安和睦。
傻子爹七十六岁去的世,去世前患上干结的毛病,解不下大手。傻子每每跪在爹的旁边,用一根竹棍儿很细心地给爹掏石块一样干硬的大便,没有一丝嫌弃。
傻子爹是含着笑去世的,村里人都说他一辈子没白活,得了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