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有脾气的人。
这一切都要从刚工作那会儿说起。记得刚进县委办的第一天,那个瘦瘪的小老头头也不抬地说“县委办不要女的。”一切的缘头起于这句话,似乎又与这句话无关。
我并不怨天尤人,说自己运气不好这样的话,但是命运总是如此的捉弄人,年轻气盛的我偏偏与狗眼看人低的他相逢,虽然在所有人眼中,我还算不上一只老虎,顶多只算是一头莽撞的小羊,但我仍把那段经历看成是两头老虎的较量,尽管我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还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没有让他完全如愿以偿。
“你一个新来的,算个屁呀,既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老爸,也没有一个能干的老公,就是我脚底下的蚂蚁,想踩扁就踩扁,想搓圆就搓圆。”“你凭什么来到县委办,在这里,倒开水的都是县长夫人。”这些势利在官场并不少见,但是如此露骨,他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这样类似的话,他不仅对我一个人说过,但偏偏我气盛,在忍一次两次后就跟他干上了。
为了报复我,他开始各种刁难,把最难的工作给我,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把首长的讲话交给我,没有任何提示,在领导面前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上午三小时下午三小时不间断地骂,还发毒誓:“不把你发配到木塔,不姓K。”
我与他的战争真正开始于工作后的两周。电话铃声响起,是找大领导的,我答复领导不在后挂了电话。他问:“找谁?”我如实回答,他腾地站起来,径直来到我面前,隔着办公桌,盛气凌人就骂起来:“你这个疯子,怎么不问清楚,如果是恐怖分子打探情况的呢?”怒火在年轻的身体里燃烧,半个月来压制的委屈和不甘一下子从头顶冲出来:“你才疯子。”他怒目圆睁,右手瞬间就朝我的脸扇来,我大声呵斥:“你敢!”顺势抓起木凳,那只可恶的手在半空中被收了回去。
我挑战了他的权威,成为他作威作福四年来最霸气的反击,名声很快在不大的小县城里传播开来。这四年来,他一直是政府机关里惹不起的“厉害”角色,仗着他在县委办任职,是“副职首长”,很多人敢怒不敢言,可偏偏遇到了我,不厉害但也敢“厉害”的角色。
他的厉害是有选择性的,常常是在首长面前,把腰弯成60度,亲自端茶奉水,连连点头,前一秒还盛气凌人下一秒媚笑就在嘴边的皱褶里荡漾开来。首长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深入群众,很难了解到他厉害的一面,又或许这些厉害与他们无关,因为无需体会。
自此他更加讨厌我,但嚣张气焰明显比之前收敛了很多。
在他的挑战下,我越战越勇,在心底暗暗较劲,总有一天把他踩在脚底下。但很快我就发现完全不值得,因为我的人生与他无关。
为了阻碍我提拔,他在评先的时候,直接将我从候选人中排除。迟迟不让我入党,直到首长问理由的时候,我抓住了机会,回答说,某某不让入。而某某人就在现场,我不知道他当时有多难堪,只记得首长愣了半天说,怎么会,你工作不错,觉悟也高,按程序走就好了。第二天我就入了党,在他的主持下。
我提副科的时候,他大闹常委会,最后在首长的严厉批评中收了场。
休产假回来,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离开了县委办,离开了那个工作了五年的地方。
回想起那五年的时光,曾经疲惫到崩溃,崩溃到抑郁,但是那五年也是我成长最快的五年,不虚度,一直在努力。
离开了县委办,远离了他,遇到了一个很有格局的女领导。我慢慢放下了与他的仇恨,但他好像一直记得,直到现在。
我就这样被人说脾气不好。说起坏脾气,我也多次反思过,虽有不妥之处,有青春的冲动,但不后悔。
因为大家都说我坏脾气,谎言千遍慢慢成为真话。我也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坏脾气。
直到我成为小领导,主持了几个部门的工作,属下们都说我人不错,我又慢慢审视起自己的脾气。我自认工作十几年来工作认真,尊重领导,关心下属,虽然偶有怨言,但自认没有害过人,讨厌那些虚伪和不择手段。即便是小老头提拔时,组织找谈话,我也未说他半个不是。结婚十余年来,未与公婆有过激烈的争吵,虽有过隔阂。
我是一俗人,可以接受世俗里的不公平和丑恶,也可以忍气吞声,不乱发脾气,但有底线。任何事情,我可以忍一次两次甚至是三次,但请不要用第三次四次来探我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