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苟言笑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因为一直热衷于心理学,成年之后,我结合原生家庭的情况对自己的很多性格特点都做过深入分析,也都找到了成因。但是唯有一点——我不苟言笑的性格似乎无凭无据。

要说有,大概就是母亲严厉的教导吧。我家家教向来严苛,再加上家里三个姑娘,周围亲戚邻居养女无方的教训又层出不穷,母亲深怕我们姐三当中出个败坏家风的孽障,所以从小就要求我们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言语举止大方得当,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得多笑,她说,女孩子笑多了会显得轻浮。

可是,和我受同样教育的双胞胎妹妹却至今都经常笑得花枝乱颤、跟傻子一样啊,是我比较听话吗?可是明明我是最叛逆的那一个啊。

老祖宗有句话说:“相由心生”,如今也有一句由此演变过来的鸡汤说:“三十岁之前,你的脸由父母负责,但是三十岁之后,你的脸由自己负责。”

如此说来,怪我咯?好吧,我也不差这个锅,背起!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就有了这张与天真烂漫的年龄格格不入的脸,当时,只要老师和父母评价我,必不可少的一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很少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吧,要说笑点低嘛,也不低啊,天天抱着手机刷段子,经常笑到内伤。

高中三年压抑孤独的生活大概使这个情况恶化了一些,但是在大学又恢复了从前的开朗,只是开朗仅限于熟人,而我这个人又比较慢热,所以和我初相识的人一般看我这张惹不起的脸就退避三舍。

我记得大学时学校提供了一个勤工俭学的工作,需要两个人完成,后来和我一直搭档的那个男生突然不干了,于是学工办的老师又找了一个女孩,叫她来找我了解工作任务,后来在我们成了极好的朋友之后,她回忆起第一次见我的感受,说:“我看见你的时候,心里突然明白了,那个男生一定是被你欺负得干不下去了,所以才离开。”

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但是这种情况还真不是第一次发生,很多日后和我交往很好的朋友回忆起第一次见我的感受都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那么和我点头之交的那些人大概一直都是这个感受吧。

第一次见大学舍友的时候,因为不会说普通话怕被笑话,不敢大声说话,蚊子叫一般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事后还被吐槽说好吓人,一切全拜这脸所赐啊。

当然,这张脸也有办好事的时候。

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是在高中教学,当时高一的孩子都十七八岁,而我才二十五岁。第一堂课恰好是在下午,但是上午我已经听说了诸多学生恶作剧为难新老师的事迹。我心里当然惴惴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进教室,不料,那节课上学生们出奇地安静,想必就是这张脸虚张声势的结果。

而且我这张波澜不惊的脸在拖堂讲完公开课的点评中被校长夸赞为:刚刚站讲台,能够在这种场合下,遇到打了铃还没讲完课的情况,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结尾,实属不易。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心中万马奔腾的盛况。

但是在从教这些年里,也有很多人说听我的课实在沉闷——一板一眼、面无表情。好像也的确如此,每次一紧张,我更加不会笑了。但是平时的课还是轻松愉悦的,自认为和学生相处极为融洽。

为我的这张看上去很难相处的脸连续补刀的还有两件事——一是衣品言行,二是脸盲症。

首先,我这个人极为重视走路姿势,尤其见不得驼背耸肩,觉得那样真的会气质全毁。所以,我走路会时时提醒自己昂首阔步,稍一过界,就是鼻孔朝天,而且为了掩盖自己的梨形身材,几乎所有衣服都是过膝长款,并且喜欢闯怀穿,从不系扣子。如此,搭配上我这张看似不好惹的脸,走在路上简直就是赶赴杀场行刑的女特务。

雪上加霜的是,生完孩子之后脸盲症更加严重了——不太熟悉的人,换身衣服就不认识了,关键是我今年换了新单位,都是不熟的人啊。

尽管开学第一次大会我坐在第一排,全程十分用心的无死角观察并记忆了主席台上的校领导们,但是如今已是第二学期,依旧分不清副校长和另外一个老师,和其他老师也是说过话就忘,不见个十次八次记不住。我又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所以路上路下遇到同事,不认识的且不论,看着脸熟却和另一张脸分分钟混淆的情况也时时存在,想要打个招呼,却想不起来怎么称呼,不称呼吧,又显得没礼貌,纠结半天就是一笑而过或者干脆不打招呼,这就又多了一个锅——太高冷!

其实我第一天来新单位报道就因为脸盲发生了笑话,当时初来乍到,不知道该去找谁,给校长打电话,校长让我找聂主任,给聂主任打电话,聂主任说先去找曹主任,给曹主任打电话,他说不在办公室,马上就到……

随即就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老头,五十多岁的样子,圆盘儿脸,面色黝黑,一脸严肃。

我疑惑地迎上去问:“曹老师?”

主任微笑着冲我点点头。

接着就让我填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个人信息,问了一些情况。

放学的时候,我在门房等老公来接,恰巧他走进来,我微笑着问候:“曹老师!”

老头怔了一下,“呵呵呵呵,我姓聂。”

当时我脑子一抽,又补了一句:“哎呀,你和那个曹老师长得好像啊。”

“曹老师?教务处那个?”

“是啊!”

“那个人家年轻着呢,才三十多岁。”

随即就是尴尬的沉默……

直到次日我又见到曹老师——身姿挺拔、面色白皙、温文尔雅,当时我就脑补了昨天聂主任的心理活动——这个瞎得有点严重哈!

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见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至此之后,招呼都不敢乱打了!

今天,当我在和领导的谈话中意识到自己这不苟言笑、不善言辞的性格给别人对我的认识带来诸多误会的时候,我觉得我完全被黑化了,好在最后全都澄清了。

然后突然想到了这些年这张脸带来的种种误会,觉得应该改改吧,毕竟,只是多笑笑而已,何况很多人夸我笑起来好看呢!我就不信,我这个满肚子笑话、平时风趣幽默的人笑起来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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