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矗立在那里已经四十年了,他是我爷爷当年一手修成的。它好像是爷爷最忠诚的伴侣,陪爷爷度过了接下来的四十年的岁月。没有人能像老房子一样日夜不离地陪在爷爷身边,也没有人比它更懂爷爷的心。
老房子已经非常的老了,灰瓦上长满了苔,就像生了锈一般;墙壁上一道道裂缝,好像爷爷脸上的皱纹;快要断掉的梁,好像爷爷佝偻的脊背。老房子真的要垮掉了。
爷爷当然不愿意看着他的伙伴就这样老去,他害怕自己一个人去承受那种孤独与寂寞。爷爷准备了一个盆子,一年四季里面都装着土,只要房子有了裂缝,他就立刻和泥,补墙。爷爷把拆迁下的瓦堆在院角,从山间地头回来,也时不时捡来片砖只瓦,就是为了替老房子换掉破损的瓦片。可是,爷爷虽然做了许多,却也掩不了老房子垮掉的脊梁,就像他矍铄的面容,掩饰不了渐躬的脊背,掩不了一颗苍老的心。
爷爷也老了,他老的那么地悄无声息,老的那么快。他不再去门前的菜地里经营,也不去护理那几棵果树,他只是在寂寞的午后沉沉睡去,醒来独自坐在院中的杏树下默默发呆,就像那快要垮掉的老房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回忆当年的过往。
去年家乡下了大冰雹,漫山遍野都变得光秃秃的,老房子也遭到了灭顶之灾。灰瓦被揭掉,换上了鲜艳的红瓦,房子不再漏水了,爷爷却变得近乎沉默。补墙的泥盆不知道已干了多久,院角也堆满了刚换下的灰瓦,爷爷不再去修补老房子。终于,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狭小的一方天空——爷爷不能下炕了,他只能终日在窗前看那方湛蓝的天空,那种神秘而又单调的颜色,那个神圣美丽的地方。
或许,到了天堂,便不会再孤独。
老房子依旧矗立在那里,红色的瓦与它垮掉的身子格格不入。院中长满了杂草,淹没了一切的孤独与过往,老房子也要去追随它的老伙伴了。
房子垮了,终究会修新的,可是,我又该从哪里去寻找爷爷的笑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