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连载:春芜(十六)

李桃桃的妊娠反应很大,有时候什么都吃不下,有时候一想到要吃什么便心急火燎恨不得立马就到嘴边,一刻也耽误不得。而她馋的偏偏又是一些一时半会不容易搞到手的,大冬天的一会要吃西瓜,一会要吃麻辣烫。这麻辣烫倒罢了,偏偏她要指定是哪家的还必须是老店不能是分店的,那家麻辣烫老店离着他们家隔了半个城市,夏茗开车急吼吼地在旮旯角里找到赶回来她又说不想吃了。夏茗没忍住冲她吼,刚说两句,她眼泪就像开了阀门的水龙头,哗哗往下淌。婶婶赶过来,拿着鸡毛掸子就往夏茗身上抽,把夏茗气得又躲又跳。李桃桃怀着孕,就跟拿了个尚方宝剑似的,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劲儿哪去了?夏茗忿忿不平地跟妹妹抱怨,夏芃听得发笑,安慰她哥哥:“女人就这十个月的皇后日子,你大少爷忍忍就过去了!”夏茗问她:“我不信个个女人都那么娇气。芃芃你当年怀念念的时候也这样吗?”问完马上自觉不妥连忙噤声。夏芃苦笑一声:“哥,我那时是没办法,什么苦都得自己受着。”

肚子还不是很显的时候,夏芃一直是半工半读,虽然是拿到的是全额奖学金,可这个没在预期之中的孩子,她当时真的是非常惶恐。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独自生下他,一己之力来抚养教育,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苏珊娜给了她很多帮助。苏珊娜是马来西亚华裔,但在她中学的时候,举家从吉隆坡移民美国。她父亲是个商人,做着中国制品的进出口贸易,在美国也算是中产之家。苏珊娜的母亲是大马人,因而她不似一般华裔的长相,健康的小麦肤色,牙齿很白,眼睛很亮,很有东南亚风情。她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又充满了西方人的热情活力,在当地的华人青年圈子里很受欢迎,不少欧美男士也对她青睐有加。

苏珊娜比夏芃年长几岁,在另一所学校做助教。夏芃刚到美国时,学业繁重,又怀着小孩,课余又要去打工,很少参加社交,按理是没有机会认识苏珊娜的。几个月后的一天,苏珊娜却是主动登门拜访。此后,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在夏芃生产期间,都是她忙前忙后。她未婚,没有生育经验,便请自己的妈妈前来照料。若没有她们,夏芃真不敢想象,那段日子该怎么熬过,虽然有义工帮忙,苏珊娜的妈妈却是严格按照华人坐月子的习俗照顾她,汤汤水水不曾断过,所以她的身体恢复很快,奶水也很足。念念长大后,还经常去她们家玩,老人家就像对自己的孙子一样疼爱。

在美国的生活,历经的人事,夏芃都或多或少的跟她的好友们提过,但对苏珊娜,她却是有意一语带过。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言多必失。

念念看她在跟夏茗视频,便问她:“妈妈,我可以跟舅舅说话吗?”夏茗在那头听着,跟她说:“妹妹,你把念念教导得太中规中矩了,小孩子,就该活泼淘气一点嘛!”夏芃笑道:“以后这话留着跟你孩子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来,念念,跟舅舅说话!”

念念跟夏茗说了半天,跟他讲了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谁谁谁的爸爸带他去骑马了,谁谁谁不听话爸爸被老师请到学校来了,夏芃在一边看书,耳朵却一直听着儿子说的。这些话,念念都没跟她说过。除了在很小的时候,儿子时不时地问她爸爸在哪,懂事一点后再没提过了。在美国,也不会总有人在耳边提醒你:“你没有爸爸,你跟别人不一样!”可是这是在中国,虽然离异的父母大有人在,可好歹总知道爸爸在哪里,而念念,却是连爸爸是谁,爸爸长什么样,一点概念都没有。夏芃只能跟他说,爸爸妈妈都很爱念念,只是爸爸要在另一个小朋友的家里照顾她,因为她很怕黑,所以要爸爸保护她。每每想起这些,夏芃就觉得心酸,觉得很对不起儿子。儿子确实太早慧了,反而怕她伤心,处处小心翼翼,不提起爸爸这个词。

李桃桃也过来在视频里看念念,念念没见过李桃桃,不知道她是谁,夏茗说这是舅舅的老婆,念念你要叫舅妈,念念乖乖叫了一声舅妈,把李桃桃给开心的,连要夏茗去给他买酸的葡萄的事都忘了。李桃桃不愧是幼儿园老师,一会儿就跟念念交流得无比顺畅。

夏芃看时间晚了,便嘱咐了几句李桃桃孕妇注意事项,又对夏茗耳提面命了几句,便关了电脑,让念念去睡觉。念念比划着自己的肚子问她:“妈妈,舅妈肚子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小宝宝?”“是的,而且他快出来了,很快就能和我们见面了,到时候念念你就是哥哥了。”“那,妈妈”,念念小手指着夏芃的肚子:“我是不是也在这里住了很久呢?”“是呀,念念在妈妈的肚子里住了差不多有十个月呢!”夏芃一边帮他掖被子一边说到。“妈妈,你一定很累吧!刚才舅妈说小宝宝在里面,她的腰又酸又痛,有时候小宝宝调皮还会踢她的肚子。”夏芃心里一动,亲亲他的小脑瓜:“妈妈不累,念念那时候一直很乖的。有了念念,妈妈就一点不觉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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