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故乡吗?你或许有吧。 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部分人,其实没有故乡吗。故乡、乡愁那一系列敏感而细微的情绪触角,在我的生活里几乎不存在。就像我看到《特写》的画面波动,惊诧,惊诧在于我与那么多的情感和艺术灵性素未谋面过。放烟花了,快来院子里。
父亲自买车以后,就经常载我从汉口回到老家大悟,再回来,每次走过那些路, 看到那些建筑,那些方言、质朴的叫卖、坐下来感受到的人情,都会让我感受到文明的更迭、进化与蜕变。我们一直沿着那条省道往山外面走,老家以前叫做房山,大别山的一支余脉。那些如今杂草丛生、枯木和茂林交错的山坡,不知道埋了多少离家的青年。革命是需要流血的,家族的革命也是。父母亲带着家庭往汉口打拼,倒不是看到那里的房子、薪酬,只是生他们养他们的那篇贫瘠之地,满地芒刺,得逃!
在天桥下卖过炸藕园子,卖过五金水泥,炒过面,做烧烤,和祥子一样蹬三轮车。终于赚够了钱,可以在汉口买辆二手车,买套房子了。我们家在我13岁之前,一直都在汉口高家台这个城中村住着。城中村,其实也能代表我这个人--一个城市里的农村人。我一直对故乡没有什么感情,小时候也只会每年过年回去十天左右,满是蛆的厕所、一点点霉潮味儿的棉被,堂哥撕掉作业本给我用来擦屁股的好笑······能回忆的真的太少了。奶奶是我现在在老家唯一的亲人,爷爷走了以后,她一直一人一狗生活。孤独是必然的,那是我不能忍受的孤单。我感觉自由不是肉体环境决定的,也要看心灵是否有栖息地。父亲常常说,“我敢说奶奶现在过日子等于就一个事情--等死!”他咬牙又鼓起勇气说“死”的时候,我会感受到时代对这一代老去的年轻人的死亡教育的缺失,那是一种文明和智识上的亏欠,不能拿经济发展水平做借口。
自我进入部队以后,我更深刻地去感受到了“孤独”、“孤单”与“空虚”。刚来那两年特别盼着放假回家,去年过年我回去了。和爱人在街口分别,搭上回家的出租车。看不见一点星光的偏僻小路上,我对车主用汉腔说的目的地,过了一分钟,他开口了:
“你不是本地人吧?”
“哦对,是孝感人,但是是在武汉长大的。”
“我是说撒,你那说的一听,我们这老汉口一听就晓得不是武汉本地人,你哄哄外地人应该冇得问题,但我们老汉口一听就听出来了!”
“那是滴,我现在回老家,过年要拜年嘛,学方言,人家说我说话说的别扭,说我不是老屋滴人;我现在说武汉话你又说我不像武汉本地人,那你说我是哪里人咧。”
是啊,哪里人呢。城中村人。
每年回老家,父亲还有20米的时候,会猛地旋大音量,我很难理解他的激动,在那一刻他变成了渐渐年纪变大的小孩。小狗是最先发现的,连续的狗吠声急促地传来,奶奶总是伴着笑,想快步但是慢吞吞地走来。过年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团圆在老家,一起过。父亲一直认为那是他的家,母亲也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只有我,就像未热透的剩菜一样,夹心凉。
奶奶盼了又盼的年啊,终于一天天挪过来了。
“杨娃、豪子,点烟花!”
“好”
“你们在下面要好好滴啊,保佑我们的后代啊,一个个升官发财啊······”
你家的烟花,我家的烟花,暗暗地赶着躺儿升空,今天是过年,是例外。我已经20岁,每次看到烟花还是会忍不住拍照、录像,烟花真美啊,“人类可擅长给自己造个梦了“,我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