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姐相信偏方治大病,将我圈养当成血奴。
爹娘默不作声默认了一切。
人呐,就是不能太心软。
成为上位者再看他们愤恨的眼神,太痛快。
1
我爹是户部侍郎,我娘是京都首富之女,我姐是贵妃娘娘,
我叫江逆女,是个人皆可欺的小尼姑。
只因我出生的时候是脚先着地倒着出来的,给我娘带来了相当大的痛苦,所以她厌恶我给我取了这个特别的名字。
小时候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希望爹娘能像抱长姐一样抱抱我。
娘亲生辰那日我看到长姐送给娘亲一个自己绣的荷包,娘亲高兴地把她搂在怀里还亲了长姐脸蛋一下。
原来娘亲喜欢荷包。
因为爹娘的不喜,所以府中下人对我也不太重视,我拿着针线布料问了好多人她们都不肯告诉我荷包怎样绣。
我只好自己照着图案慢慢做,不知做坏了多少个,除了吃饭去厕所所有时间都在绣荷包,十根手指被针扎的连水杯都不敢拿起。
终于做出一个和长姐送给娘亲那个差不多一样的荷包。
在娘亲门口徘徊了一上午我始终没敢进去,不知道娘亲会不会喜欢,会不会也亲我一下呢?
应该会吧,我的和长姐的一模一样呢。
正愣神的时候娘亲从房里出来了,我鼓足勇气走上前将荷包捧在娘亲面前。
“娘亲,这是我做的荷包,送给您。”
我心跳的厉害,期待着她张开双臂。
“这是什么东西,让我带它出去,是想让我被别人笑死吗。”
“没事就呆在院子里,少出来做这些蠢事。”
娘亲只拿起撇了一眼就随手扔到了草丛里。
我捡回去盯着它发呆了一下午,心里像装了一盆仙人掌一样扎的慌。
到底哪里不一样?
直到我十岁时,我娘赵玉燕终是忍受不了我的存在,跟我爹江贤风说我与她命中犯克,自从生了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我爹找了相士来看,说是只要母子离得远些,不在相见就可破解。
于是我便被送来顺缘庵,从此我再未见过他们一面。
2
都说佛门是清净之地,可我在顺缘庵这些年却
活的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庵里那些姑子们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能力可丝毫不亚于世俗。
起初听说我是京都官家小姐来庵里为母祈福,都对我毕恭毕敬。
时间久了,竟不见一人来看过我,也不见京都传来任何消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就是一个被遗弃在庵里没人要的孽。
“凭着刚来时布施的那些香油钱,难不成庵里还要养她一辈子!”
那些个师太一个个变了嘴脸。
庵里饭堂不再安排我的饭食,有剩的就给我一点吃。
还将我赶到庵里最破的禅房,每日要上山砍柴挑水算作住宿费。
厨房每天有两个姑子把守,我知道那是她们在防我,她们心里愤恨白养了我那么久一点好处没捞到。
有时一连几天她们只剩下一点残渣给我吃,我实在太饿了,庵里找遍了什么也没有。
不知不觉来到后山,她们从不让我靠近这里,说这里是山中禁地,比魔鬼更可怕的东西住在里面。
再可怕能比那群姑子还可怕!能摘点野果吃也好呀。
我撞着胆子向里走。
伸手不见五指,唯见一点月色照在野草上,夜风袭来忽明忽暗,当真有几分阴森之感。
还有这脚下怎么软软的。
“啊,救命。”
3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着一处茅草屋中,屋内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用石头垫着一条瘸腿的旧桌子。
这环境比我住的的禅房还破。
“你醒啦!”
“夫人她醒啦!”
一位姑子打扮的姑娘换来另一位同样身穿法衣的女子。
他们虽然都和庵里那些姑子一样的打扮,但直觉告诉我她们绝不是尼姑。
那位被唤作“夫人”的女子仪态雍容,举止优雅,一颦一笑都带着让人赏心悦目的姿态。
“后山是禁地,这么晚了你个小姑娘怎么进来的,还掉进我挖的预防野兽的陷阱了。”
那位夫人还未说话,倒是她旁边的姑娘一直说个不停。
听过我的遭遇后她们也很同情我,他们不叫我的名字而是一直喊我“小丫头”。
我也知道了她们是一主一仆,因为丈夫有了新欢所以把她送进庵堂,她没钱添香火所以被送来后山自生自灭。
原来是跟我一样的可怜人儿,我是被爹娘抛弃,她是被丈夫抛弃。
许是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此后我空了就往后山跑。
每个月她们会去庵里领一些大米、调料、日用品等。
夫人她们也是身无分文,那群姑子怎会做赔本的事情,慢慢的给的粮食也少了,用品也少了,甚至到了冬天连炭火都没有给。
冬日的山里比别处都要冷,白天还好些夜里实在难熬。
根本不敢睡觉,生怕一觉睡过去第二天再也醒不过来。
我劝夫人下山找个落脚的地方。
夫人却说她们不能下山,山下有狗等着她出来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的我也听不懂,我下山这么多次也没见过有狗啊。
竹月懂些医术,在山上挖了一些药材。
我下山卖了药材买了炭火。
可寒冷的冬天药材太不好采了,我越走越远,一次没注意竟从山壁上摔了下来,腿疼的动不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四处荒山,了无人烟。
我荒了,在这里一宿就算不被野兽吃了,也必然会冻死。
4
“救命啊,救命啊。”
我拼命大喊。
日子过的再苦我也不想交待在这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为庵里干了那么多活,没功劳也有苦劳,求佛祖保佑保佑我吧。
不知过了多久,手脚都已经冻的麻木了。
上天总算怜悯我一次,给我派来一个骑着骡子的小胖子。
圆圆的脸庞,温暖的眼神,逆着光走来,犹如庵里的菩萨下凡。
他问我家在哪里。
我冷的已经快要失去知觉,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
小胖子脸蛋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其实我也没有要调戏他的意思,若我回了顺缘庵,夫人竹月自顾不暇,姑子们必不会管我,那我这腿八成就要废了。
还不如求一求他好人做到底。
小胖子身穿虎皮马夹肩背弓箭,应该是附近猎户家的孩子。
冻的通红的圆脸蛋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真好看。
他吃力地将我抱上他的小骡子。
“我叫卫东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雪。”
许是怕被嘲笑,江逆女这个名字我实在对他说不出口,临时应着天气给自己起了一个冬雪的名字。
我骑着他的骡子跟他回了家。
卫东安的爹娘正在家里准备晚饭,看到他带着我回来并没有对我表现出一丝不耐。
卫老爹帮我治好腿伤。
他们一家人虽然都很好,我还是尽力跟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因为凭我十几年的生活经验来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在亲爹娘面前如此,在以慈悲著称的顺缘庵如此,在这个不富裕的农家更应该是如此。
“你在干什么!”
卫大娘在我身后大声一喊。
我吓得愣在原地,手里的抹布被我揉成一团。
5
“我…我。”
这个情景我遇到太多次了,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庵里那些想找你麻烦的人这样问你,根本不是真的在意你在干什么,只是想找个借口欺辱你罢了,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闭嘴,让他骂两句打两下也就过去了,如果还嘴只会被欺凌的更狠。
“我不是说不可以下地吗,腿伤还没好再碰着怎么办。”
“啊?”
不应该是骂我吗?这是什么意思?
“快去躺着,什么活都不要干,饭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我愣在原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能有口热乎饭吃就很难得了,还要给我端过来!
饭好后,卫大娘真的端着饭菜送到我床前。
“大娘,我自己下去吃就行,这样吃把床都弄脏了。”
“弄脏怕什么,在洗就是了,你腿伤的挺严重,万不可下地。”
“还有你看这衣服你喜欢不,我看你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有的地方补都补不上了,就拿我自己的衣服改了一件,你不嫌弃就穿着。”
我自认为是个很坚强的人,对我不好那些人打我骂我我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今天听到大娘这样说,泪水却像控制不住似的往下流,还从来没人这样对过我。
从前在家里时贪玩摔了腿,爹娘我是万不敢指望的,看管我的婆子就把饭放在桌子上。
“只要能动就得下来吃,吃脏了床谁来洗?”
我扶着一个椅子一点点挪到桌子旁。
“扫把星,一天就知道惹麻烦,外面活都没忙完呢!还要来侍候你,真晦气快点吃。”
出去后婆子就把门反锁了,腿好前,吃饭,上厕所都在那一个屋子里。
马桶几天来人换一回,洗澡更是不用想,腿伤也因为换药不及时,留了很大一块伤疤。
后来我即使能出门,也只能呆在那一方小院子里,活的还不如府里的大黄。
没有责骂,没有担惊受怕,只有温暖和关爱,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我使劲掐我自己一下。
真疼!应该是真的!
6
再回到顺缘庵时夫人和竹月不见了,找遍了山上山下都不见踪影。
去问那些姑子还不如不问,白找一顿骂。
夫人和竹月就这样消失了,那么冷的天儿许是被冻死了吧。
不知那些姑子将她们尸首扔到哪里了,想去祭拜都不知去哪里。
我在庵里偷了一个香炉和三根线香摆在那个茅草屋里。
“夫人,竹月姐姐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们做了冻死鬼。”
“咱们相识一场,我就在这茅屋先用一缕青烟祭拜你们,供品她们看的太严了我没得手,等得了机会,我定把那菩萨前的供尖请来给你们。”
日子还要继续。
劈柴时听姑子们走来嘲讽。
“生在富贵人家又怎样,活的还不如我们这些出家之人。”
“京里来信了,云妃有孕晋升为云贵妃,为求平安诞下皇子,特命江逆女择日剃度出家,一生长伴青灯古佛为嫡姐祈福。”
她们口中的云贵妃就是我的亲姐姐,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都有名的才女爹娘的掌上明珠。
记得来之前,爹娘亲难得跟我说了一会儿话。
“京都人心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人圈套,你心思单纯不适合京中生活,为娘现为你谋了一条好出路,保你以后功德无量甚至还能普度众生。”
“逆女,我们这都是为你好,以后若有合适的人家还会接你回来嫁人,现在你娘说什么你便听什么。”
结果第二日就被送来顺缘庵。
夏日五更刚过就起床锄地,冬日每日打扫近三更才能入睡。
三伏天挑水,三九天砍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时不时还要忍受那些姑子的责打。
这就是她口中的功德无量。
而他们的大女儿在府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现在当了娘娘怀了孩子还要我一辈子给她念经。
我剃个你奶奶度!
就算我留下也是天天念经祈求佛祖灭了你们这帮黑心人。
7
当天晚上我就跑下了山。
卫东安不嫌弃我没爹没娘,他的父母也视我如亲生。
没有嫁妆,没有聘礼,我们只简单在卫东安家中拜了天地父母。
原来被爹娘疼惜的感觉这般好,家里难得顿一次鸡肉,最好的鸡腿都留给了我。
“冬雪太瘦了,在庵里受苦了,以后阿娘一定给你好好补补,补的白白胖胖。”
成亲了后我也改了口,这声阿爹阿娘我是真心实意叫出的。
还是骑着那头小骡子,卫东安带着我去打猎,我没使用过弓箭,学了半天依然什么都没打到。
我不时用眼睛斜瞟卫东安,希望他来教教我。
可卫安东转头走了,只留我自己在那胡乱拉弓射箭。
真是个呆子哪有这么对待自己新婚媳妇儿的,阿爹虽不善言辞,可外出打猎遇到好看的皮毛动物都会打回家送给阿娘,怕阿娘累到一点重活都舍不得阿娘干,他倒好!对我不管不顾!
我撅着嘴也没了打猎的心情。
“送给你。”
卫东安跑过来快速从身后拿出一只雪白的小兔子,红着脸蛋,这次倒不像是冻的都红到耳根了。
“拉弓箭费力气,把手都磨出茧子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我打给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也不自觉地心跳快了许多。
在亲爹亲娘面前没有体会过的亲情,卫东安一家全部为我弥补回来。
不过一年我就怀了小宝,快生产时卫东安也不出门打猎了,怎么劝他也不听就是整日黏在我身边。
阿爹每日打猎也回来的越来越晚,总说要多攒些钱将来也送小宝去私塾,考状元。
阿娘忙着给小宝准备尿戒子,小衣服,天天更是忙的不亦乐乎。
人生知足,其乐无穷。
8
小宝周岁那天阿爹阿娘抱着小宝去市集买生辰礼物。
东安也早早出门打猎,说要早些回家一起为小宝过生辰。
我则在家和了一大盆面准备包饺子,这是嫁给卫东安后阿爹阿娘教给我的。
过年过节包饺子,过生日包饺子,凡事喜庆日子都要包饺子。
起初我还不太理解,以前在江府时只有过年吃饺子,其余节庆都是摆一大桌子席面,当然我只有远远瞧着的份。
后来在体会过一家人包饺子时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家常,饺子下锅时氤氲着满屋的热气,吃饺子时的津津有味。
我才渐渐明白其中滋味。
太阳已然落山,集市早该散了,东安也说要早回来的,怎么全不见踪影。
我推门想出去迎迎他们。
今天的风吹的格外凛冽。
远远好像看见一个人影,又有些轻飘飘的不像是人影。
踉跄走进。
9
一个,两个,三个
腿不听使唤地跪在地上。
东安,阿爹,阿娘三人被吊在树上。
东安浑身是伤脸上的血早已凝固,手中还紧紧握着箭矢,应是生前在拼命与人搏斗。
我拼力将他们全部放下来,尸身已经僵硬,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冷。
阿爹,阿娘都是身后被人一刀毙命,阿爹脖子上挂着一个脸谱面具,阿娘怀里揣着一个拨浪鼓,而小宝不见了踪影。
我趴在东安身上大喊大叫。
“卫东安你快起来,别再逗我玩了。”
“卫东安,今天是小宝的生辰,你不是说有礼物送给他吗。”
“快起来啊。”
心拧劲儿一样的疼,我的东安不会再给我回音了。
不一会儿,几个黑衣人立于我面前,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其中一人一掌劈来再就不晓人事。
不知多久才醒来,周围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所处何地。
“你醒啦,好久不见。”
一位衣着华贵、面容精致的女子缓缓走来。
“是你”
我努力看了许久才认出,竟是我同父同母的姐姐江芷云。
她是爹娘精心养育的牡丹花,我是路边随意生长的狗尾巴草。
我们虽是亲生姐妹,可生长环境不同并没有过多接触加上许久未见面,我认了半天才认出她。
她此时穿着淡青色繁华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脸上脂粉白的吓人。
“妹妹,本宫记得你比本宫小了足有四岁,如今面容怎么这般老气!”
“是你杀了我全家?”
我没心情与她周旋。
“他们一介贱民,怎配的上妹妹千金之躯,姐姐帮你处理了。”
“为什么?”
几个侍卫按着我,我瞪着发烫的双眼,恨不得将她活吃了。
“为什么,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你这个逆女,从出生开始就违背天理,你本就不应该来这世上。”
“江府从来只有你一个大小姐,我哪里惹到你了!”
我痛哭着向她喊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从小娘亲厌恶透了你,爹也对你不上心,可你活的依然有滋有味。”
“爹娘不管你的功课不让你学琴棋书画,可你踢毽子、爬树、掏鸟窝反而更开心。”
“人人夸我才貌双全,仪态万方,可我却不如你一个逆女活的开心。”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因为这些狗屁理由就要杀我全家。
“对,我就是见不得你比我开心。”
“还记得你爬墙然后摔断腿的事吗。”
“也是你?”
“对,是我!是我将菜油倒在墙上,让你打滑摔下来,也是我给了看管你的婆子银子,让她好好‘照顾你’,还是我对爹娘说你玩乐打扰我学习,以后把你关在那个小院子里。”
“你见不得我开心,所以你又杀了我全家,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哈哈……我真是太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了,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没杀光你全家,你还有个女儿不是。”
10
“芷云快些,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出宫太久惹人怀疑。”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使劲像他们二人扑去。
“爹,娘,江芷云杀了我全家还绑架了我女儿,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胡说什么,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方为婚姻,你私自与人苟合产下孽种,你姐姐现在帮你清理了后患,你不但不感激,还敢恶言相向。”
江贤风瞪着我,好像是我杀了他们全家。
“逆女,以前的事我们也不追究了,以后你好好听你姐姐话,我们仍当你是女儿,你的野种我们也会帮你养着。”
“可若你不听话,也别怪我们无情。”
赵玉燕面无表情的补充了几句。
对他们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从此世上再无江家女,唯剩怀恨卫门妻。
11
江芷薇产下女儿后着急侍寝,吃多了补气血的药草。
物极必反,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伤了根本导致下身总是有恶露流出。
太医诊断都说应该慢慢调理,没有快速医治的方法。
后宫的勾心斗角何其激烈,她哪等的了慢慢调理,于是寻了个偏方,说是用至亲之人的血液滋养即可快速恢复。
至亲之人,何其可笑。
父母及兄弟姐妹都可以,江贤风与赵玉燕只生了我与江芷薇二人,有我在他们必不会割自己的手腕。
江芷薇故意留下小宝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在她身边当她的血奴。
她可能不知,多年庵堂生活也没能让我生出一颗菩提心,我不是慈悲的佛,却随时能成为杀人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