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农村长大的,那时候我们经常捉迷藏,捉迷藏可不只局限于室内房间,有时候还可能是全村齐动员呢。当时我虽然小,但我属于那种聪明乖巧嘴巴甜的孩子,就有幸参与了进去,发现了许多村里鲜为人知的秘密。
先讲讲家里的吧。当时我们住的是地坑院,靠近北面半崖上有个鸽子窝,一年四季总有鸽子进进出出,若不是捉迷藏,那就永远是个鸽子窝了。
一次在堂哥的带领下,我们在家里捉迷藏。趁着爷爷不在家,堂哥领我躲进了爷爷的灶台边。随着堂兄妹的话语声越来越近,堂哥将我拽进了灶台旁边的小拐窑。七拐八拐,我惊奇的发现拐窑的近头有一排向上攀登的脚窝,堂哥将我连顶带托的带到了上面。哇,上面是一间一人来高,两丈来深的窑洞。荆条篮子底大小的出气口,就是鸽子窝的口。旁边放了个荆条篮,随时都可以将口堵住。大我十几岁的堂哥讲:这是当年为防止土匪而设计的,上面有水有吃食,可以一家人在一起住好多天。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对外人讲。这就成了也许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而且再也没有上去过,也没有向外人讲的秘密了。
我家住在院子西面,窑洞上面有个石砌的小窑口,里面放一些值钱但不常用的东西。父亲经常搭个梯子上去,但下来后就将那个笨重的梯子放了下来。我们小孩是没有办法将那个梯子竖起来了,所以那个小窑洞,对我来说,就是个神秘的地方了。
一次家里没有人,我们还是捉迷藏。因为西崖是用砂石切起了的,堂哥和一个叫"新城"的伙伴竟徒手扣着石缝攀了上去。可能是怕泄密,就放下一根绳子,教着叫我把腰绑了,生扯硬拉地将我拽了上去。这个神秘的小窑洞就呈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个一人高,一丈来深,相当精致的小暗室,口小里大,石板铺地,白灰抹墙,靠墙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堂哥不让我动那些东西,以免大人上来时,发现有人上来过而追究起来。这也是我唯一上去过的一回,并且在大人眼里永不知晓的秘密了。
院子西南角厕所里有个小拐窑,我家后面有个放柴草的大拐窑,各家各户都有个放红薯的地窖,南面磨坊后面高处有个闲窑,这些都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就不讲了,下面讲讲外面的吧。
我们有个邻居,我们喊他"福财"爷。由于他是个和蔼可亲,性格随和的人,我们就经常在他家玩。他住的是个靠崖院,只有三孔窑洞。三孔窑里面的小拐窑,曲曲折折相互通着,这对我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相中的是他家院子中间的红薯窖。当时有个说法,红薯窖不可以让外人进,外人进了,红薯就会生毛病,放不住了,所以他对这个地方看的十分严。越是严,就越勾起我们的兴趣,捉迷藏时趁他不在家,堂哥和一个叫"石刚"的伙伴撬开石板,带我蹬着脚窝下去了。这个红薯窖看起来除了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在下面三个小窑中的一个,有一个只容一个人爬进去的小洞。"石刚"和堂哥对这个洞产生了兴趣,后悔没带个手电什么的。还是那个"石刚"胆子大,率先爬了进去,堂哥和我紧随其后,反正也是黑咕隆咚爬了很长时间,估摸着也有十几分钟,前面停住了,捣鼓了半天,示意往回倒,我们就一直倒了出来,至于发现了什么,当时没人讲,我也没敢问。后来听堂哥讲:那个暗道一直通到沟边那个闲窑里,那个闲窑当时被当作"扒屎窑",成了公厕,"石刚"那天摸进了屎坑里,就没好意思讲了。
村里有个老中医,叫"保财",我们喊他爷,是个很严肃的人。他的院子很大,住了好多家人。唯独紧挨他家有个小门,常年上着锁,偶尔只有大人才可以进去,我们小孩根本就不让接近,他又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堂哥他们就是急得团团转,也没有办法探个虚实。
我们门前沟,沟底有个苇园,很大。要下沟,要到几里外才有条路。有一年父亲要下沟收苇子,我死缠烂打非要去,父亲没办法,说要看看"保财"爷在家才能带我去,要不说啥也不行。我心里纳闷,要下沟,和他有啥关系?
刚好那天"保财"爷在家,父亲让他开了锁,带我进了那个神秘的小门。那个门里是个大人需要弯下腰才能进去的洞。父亲吩咐我紧紧跟着他,伸出右手,摸着右边墙壁,然后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进去。也不知拐了多少弯,上了几个坡,下了几个坡,一路上只听父亲讲:这是个当年防止日本鬼子的地道,中间设计了许多机关,挖了很多"翻井",井下面竖了许多尖锐物,人掉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果不是摸着右边墙壁走,那就很容易走进岔道,岔道有好多条,不是迷路,就是掉价"翻井",十分危险,所以"保财"爷把那个门常年锁着不让人进。说着说着,看到前面有点微弱的光,那就是洞口了,走出洞口,就已经到了沟底。再看那个洞口,很小,隐藏在草丛中很不显眼。父亲告诫我,为了安全,不要告诉别人,我当时是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的。
后来经不住堂哥他们的反复追问,就和盘讲了出来。打着捉迷藏的幌子,堂哥他们决定反其道,从沟底进去看看。进了洞,伸出左手抹着墙,磕磕碰碰,跌跌撞撞,一路来到那紧锁的小门前,转身,伸出右手抹着墙,又走到沟底。堂哥他们不死心,觉着不够刺激,决定走进岔道看看,我虽然害怕,极力反对,但人微言轻,拗不过他们。他们当即派人回家拿手电,虽然没有拿来手电,却拿来了蜡烛和一个搪瓷缸。将蜡烛燃着放到茶缸里,提溜着,好像个手电筒一样,小心翼翼顺着反方向走了进去。走了一会,听到前面有响动和微弱的说话声,赶紧熄了灯,屏住声,慢慢走进一看,原来到了我们经常吃水那口井边,上面有人打水 。我们等了半天,上面的人走了,看看那口井,井壁老粗,井很深,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越过去,只能原路返回。堂哥他们很遗憾,地道里的"翻井"啦,暗道啦,对我们来讲,只能成了永远的秘密了。
村里的孩子很野,胆子也特大。有一次趁着捉迷藏,他们决定对村里的一个大溶洞一探究竟。这次行动,他们是有备而来,提前瞒着父母做了许多准备。本来大家反对带我去,但我是堂哥有名的尾巴,跟屁虫,通信兵,好多消息还是通过我传达的,后来还是把我带了去。
村里这个溶洞,是几里外山上的山洪常年冲刷而成的,里面情况无人知晓。在洞口集中时,看到大家带的装备很齐全,其中包括:尖锹,镢头,皮绳,软梯。还有人扛了一杆秋天护庄稼才用的长矛。心细的堂哥还准备了水和吃食,只有我傻傻的什么也没带。大家将设备扛在肩上,缠在腰部,很是利索。这次的照明工具也很特别,当时的手电筒很主贵,想从家里不吭声拿出来不容易,况且电池容量有限,不符合这次行动的需要。他们准备了好几节"皮拉","皮拉"就是大汽车轮胎带钢丝的边,割下来用做架子车下坡时刹车,时间久了磨损严重废弃不要的那个东西。这东西如果点着了,无论风多大,空气多稀,它都不会灭。也亏他们能想的得这么多,这次行动才能顺利完成。
走进洞口,起先还能看到几个乌鸦窝,再进去还有几只蝙蝠在飞,再走,脚下高低不平,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将手紧紧抓住了堂哥的衣角。大家都不说话,在微弱的火光中,小心翼翼的向前走,时刻还有提防脚下的泥潭和流水。这个时候我已经后悔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随大家向前走了。
这个洞是个土洞,高低大小不一,随着一层天棚石的走向而走,高的地方有几丈,低的地方人要低头行走。每有一个大泥潭,就有一个向上的大斜坡,有的陡一些,有些缓一些。我们是逆流而上,斜坡又水湿溜滑,没有工具是根本上不去的,大家带来的设备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最危险的是斜坡下面的稀泥潭,谁也不知道它有多深。有个人上一个大斜坡时,脚下一滑,掉了下去,几乎没顶,幸好腰间有一皮绳捏在大家手中,大家齐心合力将其拽出来,算是有惊无险。此时的我,完全是个累赘,大家将我背着,托着,扛着,顶着,牵着,拉着,就像护着一个宝,虽有怨言,但看在堂哥的面子都没有吭声。空气中充满了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大家没有退路,只有闷头向前。
历尽了千难万险,洞的尽头终于在大山洼下的一个小沟坎里到头了。出了洞,大家互相看了看,不禁哈哈大笑,沉闷的气氛终于打破了。由于几个小时的摸爬滚打,加上"皮拉"燃烧时的熏烤,油黑的脸不分眉眼,湿嗒嗒的衣服沾满泥污贴在身上,每个人都活脱脱是一个个形色各异的小鬼。在大家的嘻哈声中,来到半山腰的山泉边,搓了衣服晾着,洗了澡,吃了干粮,美美眯了一觉,在领头的回家不要说起的叮咛声中,放弃了原路返回的计划,各自回家编谎话哄父母去了。
时隔多年,前段时间回老家,老家里搞新农村建设,村民们都搬进了楼房,充满我们童趣和回忆的家乡,已经旧宅复耕,成了庄稼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