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记得那一日秋意深浓,他正倚着栏杆发呆,只觉身后被人扯了扯,转过身,确是那日门后的孩子,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尚未长开,但此时注视着自己,已能觉察出风采异常来。阳光打在他墨黑的衣服上,竟好似全被吸了进去。
只听他出声问道:“你便是陈子瑜?”
多年后,陈子瑜再想起这日时,透过了悠悠岁月与许多世事沧桑,方才想起,或许他与苏脩宇的人生,便是从此刻开始交织纠缠的。
背灯和月就花阴,十年踪迹十年心。
01
陈阵缓缓推开院门,上了年纪的柴门吱吱呀呀。
深秋散漫的阳光,以及细细浮动的尘埃,勾勒出杂院苍老的模样。
陈阵细细打量片刻,徐徐走进,恍如是踏入一段尘封的时光之中。
屋前的人手握一卷书看得出神,听得动静,抬起头来,见了来人,本就无光的神色又暗了几分。
“父亲。我回来了。”陈阵恭恭敬敬的问候,看着对方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冻结。
缄默片刻,陈子瑜放下书卷起身,道:“准备一下。”
“嗯。”陈阵垂眼道。
时节已至深秋,深山中更是要冷些。可近来阳光好些便也不觉着那般冷。一只松鼠挂在枝头晒太阳,舒服的昏昏沉沉。再过几日它便要开始冬眠了,一想到干干爽爽的粮食、住处都已经备好,它便满足的直哼哼。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叫它吓了一跳,赶忙屏息细听。
那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它下方。
它小心向下看去,却是两只高大的活物。这种样貌的活物并不常见,它幼年时常被告知这种东西很强大,见着了就要跑。
不过眼下这两只它却并不怕,自它在此安家以来,每每冬眠前几日总能见到它们,没有声响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这次却有些不同,树下传来了低低的叙述,他听不懂,却觉得那低沉的声音是真好听,比阳光还叫它酥软,便又趴在枝干上沉沉睡去。
“我时常觉着,你爹爹,真是个薄情至极之人。”陈子瑜注视着眼前的墓碑,低沉的嗓音胶着浓厚的悲伤。他蹲下身来,缓缓抚上碑身,仿佛那人还在眼前一般,低声问:“你是不是?”
无人作答,天地间只有一片寒蝉凄鸣。
“父亲。”陈阵提醒他道。
陈子瑜方回过神,想了片刻又暗自发笑,“怎不是呢?一声不吭就走了,却强留我独活尘世半生有余。”
“岂止薄情?简直狠心至极。”他用指腹反复描摹着那三个字,把声音放的很轻。
“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阵斟酌问道。
许久许久,他才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