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的读法》--阮芝生 (台大)

读《伯夷列传》时,司马迁提出了两个问题,也是现在的我时常有的困扰:

“伯夷是否有怨?天道是否与善?这是司马迁在《伯夷列传》中所提出的两大疑问。伯夷以让国而逃始,却以饿死首阳终,故启人疑伯夷之有怨,惑天道之不与。太史公的文字也写得信信疑疑、是是否否,好像不得其意。其实,文字虽波澜起伏,义理却层次显明。

司马迁在发此两大疑问后,已引孔子之言解答:“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伯夷积仁洁行而饿死,颜渊好学屡空而早夭,盗跖日杀不辜竟以寿终,使人不能无疑于道之聩聩。故世俗不能不以积仁洁行而遇祸灾而饿死为“其轻若此”,以专行不义而逸乐富厚而寿终为“其重若此”,而思去轻就重。但君子特立独行,“岂以其重若彼,其轻若此哉”!故司马迁又引孔子“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之言,而说“举世混浊,清士乃见”,这是道不同,各从其志之故。世俗之人所以知有轻有重者,是因为有“计算心”。以利计算,故有轻重,而思避轻就重。但君子怀刑(型)不怀惠;不怀利心,故无所计算,唯义所适,义无所逃。所以君子不但明其道不计其功,而且不计其害,故天道或许有祸善福淫者,君子却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行为,非必不知,而是不顾,“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而所以能独行不顾者,是因为“信道笃而自知明”的缘故。这就是伯夷。故司马迁于伯夷之怨否、天道之与否,先暂且不直接作答,而直接以伯夷之志之道来解。以世俗之心度之,则有怨与不怨、与或不与;但以伯夷之“义”观之,则根本不知有此。

那么,天道究竟是常与善人还是不与善人呢?曰:天道难知,而人道可期,似不与而仍与也。世俗之论天道,都以当身的富贵寿考论,这未免浅薄。程子说:“天道甚大,安可以一人之故妄意窥测?如曰:‘颜为何而夭?跖为何而寿?’此皆指一人计较天理,非知天也。”伯夷虽及身无福寿之报,但求仁得仁,已遂其志;死后又得孔子之表扬而名益彰,其心其志得显扬于后世。这岂不是天道终与善人吗?要了解这层意思,还须先明白古人对于“名”的重视。《孝经》说:“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孝之终也。”孔子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司马迁也说:“立名者,行之极也。”君子若能以三不朽立名,垂于后世,则是显己扬亲,为孝之大者。伯夷当时不荣,采薇饿死,这好像是天道之不与善人,但死后终享大名,垂诸久远,天道岂果聩聩乎!”

----摘自阮芝生 《史记的读法》

我的疑惑:伯夷叔齐饿死于首阳山,并不是为了名垂青史,而是为了正自己的名节,世人为了歌颂这种名节而发扬了天道。如果伯夷叔齐知道后世对自己如此的褒扬,是会会心还是逃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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