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岁的时候,身高是172公分,还不断在长高,体重却只有51公斤。因为体格不够强壮,我从来都不愿意与人发生冲突。常乐中学大部分是住校生,学生在宿舍楼里打架斗殴的事经常发生。有时候,两个不同年级学生之间发生的小冲突,会引发数百名学生之间的对峙。低年级学生往往想要挑战高年级的权威,而高年级学生则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这时候总是群情激愤,大家在走廊上敲打着不锈钢饭盒,大声叫嚷,为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学生鼓劲。而我总是安静的待在房间里,等待那一波浪潮过去。因为我十分纤瘦,又寡言少语,班上的同学背地里给我起了一个绰号“竹竿儿”。被别人取一些奇怪称呼,确实令人烦恼。我没办法制止,只能坚持不理睬,不回应。
有一天,在寝室里,我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英语,隔壁的一个男学生过来找我借一样东西,一直称呼我“竹竿儿”。我没有理会他。我睡在上铺,他站在床下用手推我,一边笑嘻嘻地喊着“竹竿儿、竹竿儿”。我让他走开,他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引得寝室里其他人跟着一起笑起来。于是我从床上愤然而起,扇了他一记耳光。
我的暴怒让他有点吃惊。他只愣了一下就想要还击。但他的手不够长,于是转身去拿门后面的扫把向我发起攻击。我手臂上和腿上挨了他好几下,于是跳下床和他扭打在一起。他的力气很大,而我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我尝试挥拳攻击他,但发现自己两只手腕被绞合在一起,被他死死控制住了。我想要踢他,又被他推倒后压在身下。最后我的室友们将他拉开才把我解救出来。当我在室友的床上坐下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的手肘擦破了皮,痛得我发出一长串“嘶——”,那一刻我真是觉得脸面尽失。而我的敌人已经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那是我学生时代唯一一次和人打架,那阵失败的屈辱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长久的印记。为了让自己结实一些,我开始锻炼身体,每天睡前在寝室里练习引体向上和俯卧撑,早上提前20分钟起床绕着操场跑步。起初一段时间,我时常想着向我的仇人报复。时间长了之后,仇恨的种子没有发芽,却被我遗忘了,但早起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之后我发现,很多勤奋用功的学生都会提早起床到教室里学习,当众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晨读了。我觉得要想出类拔萃,好像只有在学业方面超过其他人这一条路了。但是当我想要努力提升学业的时候,又经历了另一段噩梦。我申请调换到讲台旁边的特殊座位,我也尝试学好数学。在数学课上,我集中所有精力也没办法理解老师讲了些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完全掉队了。我周围也没有哪个同学能够请教,更没有勇气去请教老师,那种挫败感差点让我崩溃。八年级结束之后的暑假,我第一次请求即将升入高三的姐姐帮我补习数学。非常幸运的是,进入九年级,我们有了一位新的数学老师。之前的数学老师被安排到教务处上班,处于半失业状态。有一天,班上数学学的很不错的一位同学对我说:“其实唐老师教的不错。 ” 他是在责怪我。我也确实有些负罪感。从此以后我在校园里远远的看到那位姓唐的数学老师就会躲开。
新的数学老师是一位性格温柔且漂亮的女老师,很受我们的欢迎。她发现我们大多数人的基础都很差,于是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教我们。下课后,我时常追着她请教不懂的题,偶尔还会被她叫到办公室单独辅导。她对我的学习天赋很赞赏。我逐渐发现了数学的乐趣,只用了一学期,就赶上了正常的进度。在初中的最后一学年,随着在每一次考试中名次的不断攀升,我在学校里也有了一点知名度。每一位老师似乎都更加面目友善了。同学也对我有了更多尊重。因为前两年我一直籍籍无名,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天才人物,很多人对我充满好奇。有些热衷八卦的学生跑到教室门口,询问教室里哪一个是我。也有传言说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在中考前,学校校长还把我们几个最优秀的学生请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教导了一番。不过我还是没有交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我全然不关心教室里发生的事,比如谁又和谁开始交往啦,谁又和谁打了一架啦,谁又被大家评为班花啦。一个清晰的未来图景在我头脑中开始显现出来。我将会进入市内最好的高中学习,只要足够勤奋,就能进入最好的大学。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让我激动了好一阵。但我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谦逊,甚至更加勤奋用功了。万一美梦幻灭了呢。
有几次考试,我和尹卓然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座位离的很近。有一天,她从我身旁路过,主动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记得她长长的睫毛、显露真诚的眼睛,但我却忘了她问的什么。只记得自己喉咙干渴,为了掩饰内心的悸动,冷漠地回答她:“嗯,唔...”那是整个初中阶段我们唯一的一次对话。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美好品质都赋予她,只要稍加联想,就会有一阵幸福从内心升起。我从来不担心会失去她,即使明天她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也不会感到悲伤。她只会给我留下的亲切的甜蜜的回忆。我相信在未来会遇到很多像她一样可爱的女孩。只要我足够优秀,她们就会爱我。不错,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每天入睡前,我都会编造一个幻梦:我成了一个俊美的少年,在智力方面甚至超过了她,我们成为同桌,耳鬓厮磨,互许衷心。幻想真是世间最大的乐趣。然后,有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令人烦躁的梦,在那个丢失细节的梦里,我第一次遗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