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盖看着兴奋之极的孩子,面上露出柔善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突然目光在薛放脖子上那块黑色的石头吸引,这石块儿漆黑如墨,石面儿上也是凹凸不平,与一般的石头无疑。可紫盖清楚的看到,在她触摸到薛放的时候,那石头闪过了白色的光,发散出一股寒意。“你这颗石头是从哪儿来的?”
薛放见紫盖盯着脖子上的黑石看了很久,便以是紫盖喜欢,连忙取下放在了紫盖手中。随即摇着头开口道:“自我懂事开始,便已经带着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紫盖见薛放的神情不似假话,便也未在问下去了。心中暗想得尽快治好伤,回到师门,再做打算。
十日后,江湖各大门派均收到了琼花夫人的书信,相邀江南问梅阁,共商江湖大计。在各门派赶赴江南之约时,岚翠山清风派掌门柳万均却是“砰”的一声击碎了面前的桌子,眸中带着血红的恨意。“来人,让门下弟子立刻的云堂议事。”
片刻之后,柳万钧到了云堂,见众位门人都在,却唯独不见他的师弟梅景冬,便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眸中划过一丝寒芒。“此次问梅阁杀死了快手薛近南,引起江湖共讨。而在此时我们却收到了琼花夫人力邀去往江南的信,此事太过巧合,怕是另有蹊跷。”
“师父的意思,是其中有诈?但据我们的消息,其他几大门派都收到了此信。若是琼夫人想借此除去我清风派,如此布局,利敌不利己啊。”大弟子谢千桥答道。柳万均看了看谢千桥一眼,带着十分冷意,接着道:“你说的有理,为师甚是了解琼花此人,心计深沉,手段毒辣,否则当年怎会逼的我们退出江南。如今更是恩将仇报,将薛快手暗杀与江南,如此人心,不可不防。”
“师父说的有理。是徒儿未能看清局势。”谢千桥在柳万均那一眼感受彻骨的寒意,此时也未再出口反驳,其他弟子便也跟随附和。“那师父我们如今是去还是不去?”此时柳万均最小的弟子叶木飞缓缓开口询问一句。
“去,自是要去的,还要带份大礼去。”柳万均忽地提高了声量,多年贵为掌门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让人不敢直视。见目的已达到,柳万钧便开始准备着手这份“大礼。”“千桥,你跟我来。”
“是,师父。”谢千桥跟随柳万均穿过岚翠山的长亭,到达山的绝顶之处,在他挥袖擦汗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柳万钧的声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这些匍伏在我们脚下的高山,当我们还在山脚之时,便只能抬头仰望。可若你能登顶到达这最高之处,它便是在你的脚下。江湖······江湖即使如此,谁能征服,谁便是这江湖的王。千桥啊!你······你可懂为师之意?”
谢千桥看着原本俊逸脱尘的师父,此刻变的如此狰狞,甚至是有些可怕。那双本是握书的手,此时却要嗜血夺命。颤颤巍巍的开口:“师父,徒儿以为,无论是岚翠山的绝顶,还是江湖的绝顶,都自在心中。我们习武于世,乃是为了成为除暴安良的侠旅之人,若因私仇恩怨挑起门派争斗,那我······我们习武·····习武初心为何啊?”谢千桥见柳万均的面色变了几遍,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
“好了,此事为师自有主张。”说罢,柳万均便挥袖离去,面上带着微怒。
问梅阁中琼花夫人看着渐逝的秋,多年来的处变不惊,此刻却是有些无措。薛近南的死几乎将她和问梅阁推入了绝境,无论是承认还是否认,江湖定会认为是问梅阁的推辞。忽然一声极其微弱的气息声传入,琼夫人立即挥鞭打向屋顶,同时飞身跃出了阁楼外,屋顶的瓦片横梁在瞬间落下。而阁楼外的右侧站立了一条人影,腰配一柄长剑,负手而立在阁楼外的青湖旁。
“阁下是谁?何故擅闯我问梅阁?”琼夫人见那人完好无损,不由便有些恼怒,语气自然也是颇有威风。“琼夫人如今的处境,已然穷途末路,既然还有如此气魄,在下佩服。”那人未转过身,但这声音琼花夫人却是有些熟悉,对这人的讽刺之言,也未做计较,等着这人的后面话。
“我想和夫人,做一个交易。我出手保问梅阁无事,夫人将薛近南的尸体给我。”那人并未转过身来,依旧是背对着琼花夫人。“哼······说的好,保问梅阁无事,阁下好大的口气啊!交易······向来是双方对等的实力,而你······何以为凭?。”琼花夫人看了看全身黑衣包裹的背影,武功虽不弱,但保问梅阁怕是无人有这能力,出言便也带着几分轻蔑。
“砰”的一声,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东西滚到了琼花夫人面前,带着刺鼻的血腥,且有殷殷鲜血蜿蜒而出。“那么这份礼,夫人觉得如何?”琼花夫人并未答话,挥鞭将那黑布击为粉碎,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而双眼也成了漆黑的洞,面色扭曲不堪,显然是死前受了非人的折磨。但琼花夫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岚翠山清风派掌门柳万均。心中不由暗道清风派速来与问梅阁有仇怨,而柳万均的死,矛头首先指向的便是问梅阁。薛近南死后,柳万均的死,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
“阁下······送的怕不是礼,而是催命符。江湖皆知我问梅阁与清风派早有旧怨,如今柳万均死了,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我问梅阁。这其中关系,阁下怕是早已知道,如此费劲心力将我问梅阁逼入绝境,为的······就是薛近南的·····尸身。此番说辞怕是只能骗过三岁的孩童,我看阁下并没有合作的诚意。”多年身处江湖,且为金丝垂柳之名也并非浪得虚名,其中的利害,已然看的清楚。
“江湖早有传闻,江南金丝柳,永州断冥刀,侠中浪子剑为当今武林正派中的三大鼎足之人,今日在下便向夫人讨教几招。”说罢,便见寒光闪烁,剑势凌厉,直挑琼花夫人的手腕。琼花夫人飞身躲过,同时长鞭抽向那人右腿的“伏兔”,“环跳”两穴,不料那人左手将长鞭接住,右手的长剑便再次逼向琼花夫人的腕脉,且剑锋已只有五寸之遥时,琼花夫人以内力将长鞭震出,翻转手臂,只见长剑呲的划破手臂,而同时长鞭击中那人胸口,退出十丈开外。
那人面露怒色,墨剑一横,再次出手,剑中有势,势中有虚,精妙之极。琼花夫人以长鞭格挡,见招拆招,鞭法齐整,毫无破绽。如此约拆了百十招后,那人的剑法却突然狠辣,出手必是杀招,且剑势比开始强劲许多。“刺啦”一声,只见长鞭缠上墨剑,琼花夫人占尽上风,但那人却是回转剑锋刺向自己,琼花夫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力震动扯动,向那人急速逼近,只见那人拔出短剑,直刺面门。一股温热从面上流出,琼花夫人的左脸被削去一大块儿,血染红了整张脸。
琼花夫人扭头,只见那人被墨剑穿胸而过,且避开了要害。“夫人以为······如此实力,能否达·····达成交易。”那人不顾伤口,挣扎着往前几步,缓缓开口。琼花夫人未答话,只是暗想江湖上何时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刚才那一招实为险招,这江湖上无论是市井小命,还是上到大官贵人,亦或江湖侠客,无一不是惜命的。像如此不惜自损为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也不在少数,而这人却是既惜命,又敢妄为,少见,甚是少见。
“以你的武功,江湖上也算得人物,但跟问梅阁谈交易,还差了些。不惜引发旧伤,冲破阻隔,只毁了我的一副容颜。你有何自信能胜过断冥刀和浪子剑?”琼花夫人看了看那人微促的眉宇,接着道:“你该清楚,如若你不是你不惜引发旧伤,且兵行险招,你根本无法跟我打成平手。”那人眸中闪过诧异和恼怒之色,却也不能否认这既定的事实,能杀掉柳万钧,不过是他无丝毫防备,果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他没资格,那么我呢?”声音从空中飘来,显然用的内力传声,此人至少在十丈开外的距离。琼花夫人四处张望,想辨出声音的方向,但转瞬间那声音也消失的毫无踪迹。“即是来客,请现身说话。”
只见烛光一闪,一条白影已然立于琼花夫人身前。琼花夫人抬头看了一眼,不想来着竟是个女子,白衣赤脚,全身被铁链缠绕,每走动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响声。且身上寒意颇重,似是从在寒冰中浸泡的一般。“琼夫人,我们所谈之交易,不知考虑如何?”女子见琼花夫人一直打量着她,未曾理会,开口所言的气势,却是不容抗拒。
女子见琼花夫人未接话,接着道:“问梅阁如今的局面,就算是退隐江湖,怕是也无可能。待十大门派一到,恐难逃灭顶之灾,何况清风派也不会善罢甘休。”
“威胁我?我在江湖也是混迹多年,你们想从薛近南身上得到什么?我很清楚,但若说救问梅阁,怕是一派谎言。你根本没打算救问梅阁,因为这原本就是你设计好的局,你需要一个能力足够的替罪羊。之所以此时还要跟我费劲心力,是因为断雁楼的回天北斗阵,你们无法破解。”
“师父,你还真是聪明,只是可惜······可惜你今天就要死了。”暗影里走出一位窈窕的红衣女子,赫然就是问梅阁的挂月。见旁边的白衣女子,便躬身行礼道:“挂月已知如何可破回天北斗阵。”
“条件。”白衣女子未看挂月一眼,只是淡淡吐出一句,带着阴柔的寒意。
“等等。”琼花夫人在看到挂月出现时候,眸中闪出一阵惊讶,随即开口到:“薛近南是你杀的,是也不是?”
“师父,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薛近南中的是我影针。至于紫盖师姐,的确是被薛近南打落在地,但致命的却是我那一脚。你不是平日最喜欢她了吗?如今我让她先下去帮你探路,这样黄泉路上,你也不孤单。是不是啊····师父。嗯······”随即挂月将头转向白衣女子:“我只要琼花夫人的命和这问梅阁的掌教之位。”挂月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有些狰狞。
“哈哈哈哈·····夫人,看来你这徒儿,比你识时务。”一阵大笑后,白衣女子走向琼花夫人,手中的鞭子还未挥出,便被女子扼住了脖子,迫使嘴巴张的很大,一条约六尺二寸的长蛇爬入,直至完全进入脏腑。
琼花夫人跌落地上,拼命的用双手抠向嘴巴,地上翻滚着身体。不多时,那条蛇再次从琼花夫人的口中爬出,带着浑身的血迹。挂月看着琼花夫人逐渐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丝的伤口,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被削去的半边面容,血还在流,染红了雪白的发丝,蓬乱的贴在面颊上,心中对白衣女子更是惧怕。“如何进去?”思索间耳边传来冰冷的声音,挂月忙抬头见白衣女子冷冷的盯着自己,连忙开口答道:“要······要用琼花······琼花夫人的······一滴血,方可破解。当日她是以自己的血躯之身,布下此阵,要解此阵,还需她的血。”
“你去,取血过来。”挂月见女子让自己去取血,不禁有些恶缩。心中暗道一个死人,有何惧怕,便快速走到琼花夫人身旁,只是还未取得血,手腕便被琼花夫人死死的抓住。“你背师灭祖,我以血为誓,此生你定受尽亲人离叛,诛心而亡。”白衣女子和那黑影见琼花夫人未死,均是一震,随后奔来。只见原本抓住挂月的那只手,垂落下来,伸手探了探,确实死了。
挂月怔怔的瘫坐在地上,琼花夫人的话久久萦绕在耳边,眸中划过一丝惧意。白衣女子见挂月如此神情,眼底多了几许不屑。暗想如此卖主求荣之人,终究只能是颗棋子,不能委以重任。白衣女子自己过去取了血,往断雁楼而去。
薛近南的尸体被放在了断雁楼第十二层,原本琼花夫人是准备十大门派到来之际,共同商议此事,遂用内力保尸身不腐。所以白衣女子见到薛近南时,面色如常无疑,衣衫也是齐整的。
“带上尸体,走。”黑影低声应答,将尸身抱起,飞身消失在了问梅阁。白衣女子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怔坐在地的挂月,便也飞身离去。“明日各大门派齐聚江南,该怎么说,说什么,想必你很是清楚的。否则,琼花夫人的下场,本教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空中飘来女子狠厉的声音,让挂月为之一颤。
“怎么回事?”琼花夫人大弟子九华,侍女双凤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挂月急忙抽剑在自己的右肩上刺了一剑,随即到地不醒。“挂月,你躺在地上做什么?”双凤关切的声音响起,走近见挂月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长剑掉落在一旁,而另一边琼花夫人双眼死死的瞪着她。
“啊!·····九······九华,夫人······夫人在这儿。”双凤被琼花夫人狰狞面目吓得直哆嗦,全身上下不住的颤抖。“身体还是温热的,刺客应该刚走。挂月只是受了伤,无关性命。”九华比双凤更为镇定一些,俯身查看了琼花夫人的身体,淡淡开口道。
“明日,十大门派齐聚江南,夫人·····夫人却被杀,这该如何应对?”许久未见九华答话,双凤回头,见九华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时间露出一些怪异的面色。
“双凤,我并未看到夫人,而今晚死的只是问梅阁的女弟子,并非是琼花夫人,记住了么?”双凤看着九华镇定的神色,不住的点头,眼中带着惧意。
九华满意看着双凤的遵从之意,似乎是看到了琼花夫人对她的遵从,心中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是没有丝毫的悲切之意。早在之前琼花夫人对最小弟子紫盖,十分欢喜,她以为琼花夫人定会把掌教之位传给紫盖。不想紫盖意外死去,而琼花夫人也遭刺杀,如今这问梅阁自然是她说了算。
如此想着,九华便将琼花夫人手中的金丝垂柳拿了过来。自古门派传任下一代掌门,都是有亲传之信物,而问梅阁信物,自然就是琼花夫人的金丝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