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傅的烧饼算不得品相出众，大抵是守在人流较多的路口，人们图省事，路过时花一两块钱解决个早饭。
烧饼单卖一元一个，如果你愿意多花一块，可以夹个豆干和豆皮，如果你愿意多花一块五，可以夹个鸡蛋、香肠或者香肠片。
像我这样的穷人自然是常来光顾，花上两块钱，早餐也就有了着落。
“来个火烧？夹点啥？”
我走到烧饼摊前，还没说话，他已经招呼着我，他那许昌特色的中原官话字正腔圆，让我不由得也有样学样，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土话。
“对，要一个火烧，夹个薄豆腐。”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两块钱，转过去了。”
“哎呀，没事儿，火烧你拿好，趁热吃，焦脆。”
我把手机付款的界面示意给他，但他看也不看，面带微笑，双手提着装烧饼的袋子，中间留出一点空隙来，以便我可以直接提着。
我边走边吃，果然是焦脆的，这让我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灶台里蒸的馒头，一大锅馒头总有几个是贴着铁锅的，出锅的时候也烤焦了，我总是抢先把那烤焦的部分揭下来，吃到嘴里像饼干一样。
时间久了，我们也熟了起来，买烧饼的时候聊上几句。
我说我是周口的，我们那边也有烧饼，但跟你们这不太一样，等我回家的时候要买几个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他说我知道，你们那儿是高炉烧饼，等你要回家的时候提前跟我说，我给你多打几个。
早上吃烧饼，中午也想吃点别的。吴师傅烧饼摊的对面是一条小吃街，热干面、胡辣汤、麻辣烫、烩面、火锅应有尽有，其间夹杂着超市、诊所和烧饼店。
要说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是街里的一家五香油酥烧饼店。小小的店铺门口从早到晚都是排列着长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排队做核酸。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人多自有人多的道理，我趁着人少的时候围了上去。店里空间也不大，除了在里面忙活的三人，几乎再没有下脚的地方，三个人一人和面，一人掌炉，另有一人守在门口，给买烧饼的顾客装袋。
“小伙子，要几个烧饼，这有五香的、豆沙的、雪菜的，还可以夹香肠、辣条……”
“来个五香的吧，夹辣条多少钱？”
“一块五。”
价钱倒是不贵，等着那人剖开烧饼夹辣条的时候，我观摩着里面的热闹场景。
那烤烧饼的炉子跟吴师傅使用的一样，如同一张带抽屉的桌子。和面的师傅揪好剂子后揉成团，直接放在炉面上，然后由掌炉的师傅继续揉，把面团揉成饼。炉面是热的，面团成饼后也熥得半熟，接着拉开抽屉，放在抽屉上烘烤，等烧饼烤成金黄，也就可以出炉了。
“烧饼好了。后面的人要啥烧饼？”
门口的师傅已经在招呼别人，夹好辣条的烧饼已经装好袋子丢在离我最近的筐里，等我扫码付款后就可以直接拿走。
烧饼不是很烫，一口咬上去，只觉得嘴里窸窣作响，那烧饼仿佛有千层之多，酥脆得掉渣，香、酥、麻、甜、辣……一股脑全都在嘴里荡漾，让你不由得多想咬上几口。
这烧饼真是绝了，我随即又买了一个，想去送给路口的吴师傅。
虽说同行是竞争关系，但我觉得如果能各学所长，也一定是互相进步，其乐融融。吴师傅的烧饼没什么品相，如果没有夹豆干或香肠，除了有点咸味，就跟吃馒头没什么两样，要是能做得像这五香油酥烧饼一样，也一定生意兴隆，有自己的店铺了。
没想到吴师傅并没有特别高兴，只是礼貌地笑着，向我表示感谢。至于五香油酥烧饼，说什么也不收下，意思是我花钱买的，收下就不合适了，他说等有空的时候，自己会去买一个尝尝，向人家学习是应该的。
我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又想去买五香油酥烧饼，无奈下班太晚，人家也已经收工了。不过还好，吴师傅的烧饼摊还在，可怜巴巴地守在路口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多照顾一下人家的生意。
“下班啦？还是夹薄豆腐？”
吴师傅仍然很热情，还未等我走近，已经去拿烤好的烧饼。
“是啊，您这还在忙活呢？今天不加薄豆腐了，夹个香肠片吧！”
“好嘞，你说的那个五香油酥烧饼，我去买着吃了，确实不错，不过人家有秘方，咱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火烧吧！”
“师傅，给我来个火烧。”吴师傅跟我说话的时候，又有人骑着电动车路过来买烧饼。
“唉呀，不好意思，今天火烧都卖完了，剩下这个本来是自己晚上吃的，也给这位小兄弟了。”
那人听说烧饼已经卖完，发出不太尽兴的叹息，跟吴师傅告别离开。
没想到自己吃的是人家的晚餐，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吴师傅不以为然，说今天可以改善一下伙食，老是吃烧饼，都吃腻了，偶尔也想吃点别的。
我接过烧饼，还有些温热，忙活了一天，手机也早早罢工，自动关机了。
“不用付钱了，火烧你拿着，你喜欢吃我就高兴。”
本来想照顾人家的生意，没成想最后竟是赊了一个烧饼，还好跟吴师傅认识，就厚着脸皮，等明天早上再来的时候一起付钱吧。
跟刚出炉时不同，此时的烧饼咬上去已没有那种焦脆，但别有一番嚼劲，真是冷热皆宜。只可惜品相不好，要是带给家人，我更愿意选择那面色金黄，酥脆爽口的五香油酥烧饼。
“老板，给我来十个。”
我故作很豪气的样子，但门口的师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什么也没说，取下一个食品袋，熟练地拿起烧饼给我装进袋子里。
“再给我套个袋子吧，我要用快递寄回家。”
回家的日子还要等，然而对家人的爱不能等，我准备把五香油酥烧饼寄回家，给母亲尝尝。
“寄什么快递呀，烧饼不贵，邮费不要钱啊？家里啥都有，不用寄，你自己吃吧，等你放假回家的时候，带回来我们尝尝就行。”
为了避免母亲说我先斩后奏，寄烧饼之前，我先给她拨了个电话，但她死活不同意，一通责骂，让我也不再好把烧饼寄回去。我提着烧饼往回走，同时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还是那么香脆可口，直到把自己吃撑才算作罢。
回到住处，我把剩余的烧饼放在一边便做自己的事情，等到忙完已经是下午了，枵肠辘辘，饥不可堪。
还好买的有五香油酥烧饼，烧饼已经凉了，我满怀期待地大口咬上去，却不见之前的酥脆，只觉得嘴里黏黏的，那记忆中的香、酥、麻、甜、辣也如同长了翅膀烟消云散。看着还没有吃完的五六个五香油酥烧饼，我陷入了沉思……
往后的清晨，小吃街仍是车水马龙，五香油酥烧饼店的门口仍是长长的队伍，路口的吴师傅也仍是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上班奔波的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