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談經三百余會,說法四十九年,三藏十二部經典浩瀚無涯,可是,這些無數的文字般若,與禪宗的起源並沒有直接的關系。相傳有一天,佛陀在靈山會上,登座拈起一朵花展示大眾,當時眾人都不明所以,只有大迦葉微笑了一下,佛陀當時就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付囑摩訶迦葉。”佛陀於是將法門付囑大迦葉,禪宗就這樣開始傳承下來。印度禪師代代相傳,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到中國來,時值南朝梁武帝在位。梁武帝篤信佛法,曾經三次舍身同泰寺,布施天下僧眾,造橋建廟,依常人眼光看,真是功德無量。當達摩祖師見梁武帝時,梁武帝問他說:‘我所做的這些佛教事業有無功德?’達摩祖師說:‘並無功德。’梁武帝被潑了一盆冷水,心想我如此辛勞,怎麼會毫無功德?所以,他對達摩祖師的回答,並不滿意。其實,從深一層面來說,梁武帝所得的只是人天果報,應屬福德,並非功德。在禪的立場看,達摩祖師所說,正是直心之言,但是卻不得梁武帝的欣賞,因此,達摩乃轉往嵩山少林寺面壁。
從這一段記載中,我們可以體會到禪的高妙,確實不能以一般的見解去論斷的。像梁武帝的這種用心,只求為善得福,並不是禪宗的究竟目標,即使有所得,也是人天福報而已,在禪師的眼裏,是與開悟的道無關。神光慧可,河南人,少年精通世學,壯年在龍門香山出家,後入嵩山少林寺,拜謁達摩,要求開示,並請為入室弟子,達摩不准許,神光遂在門外佇候。時值風雪漫天,過了很久,雪深及腰。達摩見他確實真誠求法,允許入內。
並問他:‘汝究竟來此所求何事?’
神光答道:‘弟子心未安,乞師安心。’
達摩喝道:‘將心拿來,吾為汝安!’
神光愕然地說:‘覓心了不可得!’
達摩這時居然說道:‘吾與汝安心竟!’
神光慧可豁然大悟。煩惱本空,罪業無體,識心寂滅,無妄想動念處,是即正覺,就是佛道。若能會心,佛性當下開顯。
神秀博通三藏,為五祖弘忍座下的大弟子,講經說法,教化四方,當時的人,莫不以其為五祖的傳人。這時卻從南方來了一個惠能,根性甚利,雖處南蠻猶獦獠之地,求法熱忱,並不落人之後。當他見到五祖時,五祖曾試探他說:‘南方人沒有佛性。’當時惠能答道:‘人有南北,佛性豈有南北?’五祖經他這一反駁,知道這人是頓根種姓,非常人所及。為了考驗他的心志,就要他到柴房舂米,暫避眾人耳目。後來,五祖令眾人各舉一偈,以為傳法的依據,若是見性,即得衣缽,成為五祖傳人。這時大眾都以為衣缽非神秀莫屬,所以沒有人敢與他競爭。
當時,神秀日夜思量,終於提出一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一偈子,五祖認為雖然不錯,但卻仍未能見性。所以衣缽沒有傳給他。
惠能在柴房裏得悉此事,心想我也來呈一偈如何?遂央人替他把偈語題在牆上。這偈語是這樣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五祖見了,知道惠能已經見性。為恐其招忌,乃着人將偈拭去。然後到柴房敲門。問道:‘米熟了沒有?’惠能答曰:‘早就熟了,只等着篩耳。’五祖遂又在門上敲了三下,惠能會意,乃在半夜三更,到五祖座下,請他開示。
五祖傳授他《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惠能頓然大悟。五祖遂將衣缽傳他,並命他南行,以待時機。五祖送到江邊說:‘我操船送你。’惠能說:‘迷時師度,悟時自度。’遂自行到南方弘化,終成為震爍古今的六祖。
從這些曆史記載,可知禪的風格確是相當獨特的,所謂教外別傳,不立文字,實是得其真機。但是由於禪門宗旨,並非人人能解,所以也常受人曲解。然而禪的機鋒教化,都是明心見性之方,全是依人的本性而予以揭露。他的原則是建立在“眾生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的道理上。所以進一步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有多少人能把握這一層的意義?梁武帝的希求人天福報,不就是典型的一例嗎?至於今天誰才能直探禪門本源?這就要靠眾生求法的宏願和實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