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云间)陈子龙(卧子),“云间诸子”之首。儒家视角下“明朝最后一个大诗人”。宅心仁厚,早负才名。后抗清死节,谥号“忠裕”。年长杨影怜(柳如是)约十岁。
崇祯六、七、八年(1633、1634、1635),陈、杨热恋,在松江有同居史。
崇祯九年(1636)起,杨影怜漂泊盛泽、嘉兴、杭州间,与陈卧子藕断丝连,未成正果。
崇祯十三年(1640)底,柳如是归常熟钱牧斋。
终柳如是(杨影怜)一生,卧子之影响一直存在】
【请注意陈子龙以下两首七律的题目。后面他的情敌钱牧斋将会引用】
陈卧子《新柳》(崇祯六年,1633):
春光一曲夕阳残,金缕墙东小苑寒。
十样纤眉新斗恨,三眠轶女正工欢。
无端轻薄莺窥幕,大抵风流人倚栏。
太觉多情身不定,莫将心事赠征鞍。
【请注意“大抵风流人倚栏”。在嫁给牧斋前夕,柳如是赋诗说“东风取次一凭栏”。
牧斋发现了这点,两可地说,“南国何人更倚栏”。详下钱柳诗。】
陈卧子《早梅》(崇祯七年,1634):
垂垂不动早春间,尽日青冥发满山。
昨岁相思题朔漠,此时留恨在江关。
干戈绕地多愁眼,草木当风且颇颜。
念尔凌寒难独立,莫辞冰雪更追攀。
【卧子担心小柳“凌寒难独立”。
后来牧斋安慰柳,“全身耐晓寒”,因为你嫁给我了,“从此风光长九十”,立春到立夏,共90天,都是阳春暖天,不怕冷。详下牧斋诗。“寒柳”,更是柳与陈之间的一个重要“意象”,详见下一篇】
崇祯十三年(1640)冬季,22岁的柳如是,决定嫁给牧斋,结束自己的漂泊生涯。
那年的腊月24日,是立春。(婚礼在第二年的6月举行)
真正要嫁人了,前尘往事,奔来眼底。
柳如是作诗一首,算是定情。
《春日,“我闻室”作,呈牧翁》:
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
珍重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栏。
对于小柳的过往经历,牧斋也基本了解。
所以,他回诗一首进行安慰。
《河东君春日诗,有“梦里愁端”之句,怜其作憔悴之语,聊广其意》:
芳颜淑景思漫漫,南国何人更倚栏。
已借铅华催曙色,更裁红碧助春盘。
早梅半面留残腊,新柳全身耐晓寒。
从此风光长九十,莫将花月等闲看。
牧斋诗中的早梅、新柳,正是卧子之诗题。
钱阁老之雅量!
从陈到杨,由柳而钱,早梅新柳,倚凭栏杆。
当钱柳结褵之时(崇祯十四年),陈卧子尚健在。
当记载钱柳情事之《东山酬和集》刊行于世,卧子必能读之。
若卧子读“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不知当作何种感想?
诗,是对牧翁说,是对小柳自己及过往说,也似对卧子说。
卧子心情,惟有江文通《恨赋》稍可当之:
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
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寅公曰:今读《东山酬和集》,其惊才绝艳,匪独前此类似之作品,如干令升、曹辅佐、陶通明及施肩吾诸人所结集者,不能企及,即茫茫禹迹,后有千秋,亦未必能重睹者也】
噫!茫茫禹迹,后有千秋,亦未必能重睹者也。
【《东山酬和集》有单行本。收入牧斋诗文集《初学集》时,定名为《东山诗集》,分为一、二、三、四。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