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老朋友杰居住的地方并不远,他家到我家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他个子不高,黝黑的脸上刻满憨厚,依靠这脸庞与他的诚信,他的豆腐坊在这一片总算有了一些忠实的顾客。我知道他从不会多说一句话,而且多半也不爱笑,但是就是这样的他,也把这豆腐生意做了几十年,这也是他全家的生活来源,这大概也是由于他的老实本分。
有一位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件好事情,倒不是由于他多年来从不让我买豆腐,而是每日晚餐前我们长长的漫步。每当那时,他就把两块雪白的豆腐交给我,我们沿着家门口的那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往前走,起风的时候和下雨天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完全把这一切看成我生活的一部分,理所当然的他的豆腐,理所当然的他将手中的东西交到我的手里。一直不能够和他说钱,一直不能够说:“不,我不要了……”总之,我觉得所有的语言在我沉默寡言的老友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所以,一直到现在。
是的,也就是昨天,他来的时候,手里依旧拎着两块雪白的豆腐,静静地递给我,但分明他的脸上比平日多了些忧虑,问他时,他只说豆腐是不能再做了,房子要拆了,豆腐坊那一片的房子都是要拆的,以后是要做点别的生意了,最近事情很多,先不过来了,等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再来。我问了一下要不要帮忙,他说不用的。
一晃就有二十几天不见他了,因为小女要结婚,家里事情也多,也就没去找他。一日,在外面见了几个人,说起他在南市那边卖鱼,早出晚归的,很是辛苦。这日晚上,我便和家人说了这事,无论如何我的家人是不再吃鱼的了。全家人听了我的建议,都说好。是的,我知道我的话是很有分量的,就是我家最小的孩子也答应不再说想吃鱼的事。
又过了几日,一天晚上他来,手里拎着两条鱼,真的是很新鲜的,我婉言谢绝,告诉他我的家人是不吃鱼的。我们沿着那条路走了很久,他一直和我聊他的豆腐坊,我知道我也是忘不了那地方的。过了一会儿,直到远处的天空挂上一片片鱼鳞般的晚霞,他意识到,他的鱼快要不行了,他朝他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