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人设的本身就注定这最终会是一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故事的男主叫中村,已经是快到了花甲年龄的日本人;女主叫花泽,是一位29岁的年轻女主妇,花泽原本是中村先生长女的同班同学兼好友。
他们的关系确实尴尬到有点难以启齿,甚至让人有点难以置信。但我一路亲眼目睹了这场不沦之恋后,暮然回首:
他们正在爱情的灯火阑珊处!
他们的爱情如茶蘼花,美丽中带着悲伤,是王淇笔下的 “开到荼縻花事了”;也是苏轼笔下的“蘼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茶蘼花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鲜花,茶蘼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茶蘼花有个悲伤的话语:末路之恋。
1
中村先生和花泽的爱情要说偶然又好像是必然,他们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因为花泽就是中村先生的女儿的同学,所以从小学参加家长会的正式认识后,小花泽就一直都叫中村叔叔,那个时候中村还是一个小公司的社长,生意还算做的是风生水起,在日本这个不大的城市里也算小有名气,中村的太太是一个优雅而让热心的女人,经常会做很多好吃的料理邀请花泽来自己家吃,花泽也说过她5岁时妈妈就跟别人跑了,是中村太太给了她这世界上母亲般的温暖。
本来日子过的还算平静,初中那年,花泽的父亲因一场意外的车祸而瘫痪,花泽家也因此生活变的特别窘迫,善良的中村夫妇时不时向花泽家伸出援助之手,在经济上和生活上都给了小花泽很多帮助和照顾。
后来,一场严重的金融危机席卷了整个亚洲,中村先生苦心经营的小公司也因金融危机而倒产,不仅赔上他的住宅,外边还负债累累。优雅的中村太太不堪重负,带着两个孩子从中村的生活里消失了,家破财尽后的中村先生意志变的特别消沉,邋遢的如街边一只流浪的老狗,终日以酒为伴,日日寡欢。小花泽是个懂得感恩的小姑娘,经常会去中村先生的出租房里,为中村洗洗衣服、做做饭。
中村先生说那个时候最让他感动的事,在一个大雪封天的夜晚,小花泽重重的敲开他的门,给他送来了一个海苔便当,那时小花泽刚从便利店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便当。他说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个海苔饭的味道:
“也许正是这个海苔饭特别的味道,才把我从地狱中又拉回到现实生活中”。
那个时候其实小花泽的父亲也因抑郁而自尽,小花泽在中村先生的帮助下办完他父亲的丧事后,卖了自家的老宅,在中村住的公寓对面也租了一间单人公寓,因为花泽年龄小,当时还是中村出面做了公寓的租房担保人。
小花泽还没有到能打工的年纪,困难的时候总会在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里捡当日过期的便当。
花泽说她是个被世界温柔相待的孩子,之前是善良的中村夫妇,再后来是好心的便利店店长,很多次她都看到那个店长故意在她来之前把好的便当偷偷的放进去。
因为“无端给与”在日本的文化里,是一件很伤自尊和失礼的事情,所以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小小的自尊心,这个细心的店长用这种“特殊”的温柔方式,默默的不断接济着这个时运不济的小女孩。
2
那个海苔便当虽像是星星之火,但最终燎尽了中村心中所有的黑暗。他开始慢慢的振作起来,他说也可能是自己的不甘心,也可能是想照顾可怜的小花泽,总之他决定开始出去找工作,最终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开始上班,重回了正常人的生活。
他像父亲般照料着小花泽的生活,还会特意请假参加小花泽学校的家长会,那个时候懂事的小花泽就会内疚,中村对她说:
“孩子,你可千万别觉得欠我的,我对你所有的照顾都不过是我对我女儿亏欠的一个弥补。”
后来,中村先生很努力,几年后,不仅把之前的外账都补上了,还从新成立了自己的新公司,那时的小花泽已经高三了,18岁的花泽和同班一个男同学早恋了,还没毕业意外就怀孕了。中村先生非常气愤,狠狠的打了那个男同学后,又去拜访了男同学的父母,请求他们能给花泽一场像样的婚礼。
几个月后,快19岁的花泽挽着中村先生的胳膊走过神圣的婚礼殿堂,嫁给了那个同岁的男孩。婚礼上,中村先生忍着内心万般难过对花泽说:
“孩子,过的不好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家,别忘了这个世界上你还有我。”
又过了3年,中村先生认识了他生命里的第二任妻子雅子,雅子小姐是一个酒吧的老板娘,他在花泽出嫁后,孤独落寂的夜晚都会到雅子的酒吧里喝酒倾诉,他们也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聊出了真感情。
那年,花泽带着自己3岁的儿子去参加了雅子和中村的婚礼。
那年,也是个特别喜庆的一年,花泽的丈夫和中村都买上了新房。在花泽的坚持下,两家新房买的面对面。
花泽每天早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打开窗口向对面的雅子问候:
“おはよう”(日语:早上好)
早饭后再和雅子一起目送两个男人去上班,下午闲暇的时候,她们两个女人会一起逛逛小街,在家研究研究日本家庭料理。
半年后,雅子为中村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就这样在平静如水的时光里他们又度过了4个年头。
3
中国的古人会把50岁叫知天命,中村先生在这个知天命的年纪里,上天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在一次外出工作中,中村晕倒后被送往医院,然后被告知自己是晚期喉癌患者,喉癌已经多处转移扩散,根本进行无法进行根治性手术。
这个噩耗彻底摧毁了原本和谐的两个家庭,花泽说那天雅子姐姐显的很坚强,虽然红着眼睛但始终没有在孩子和中村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第二天把孩子们送到保育园后,雅子开始在城市的闹市区谈下了一家店铺,40多岁的雅子决定从操旧业,重开酒吧来养活两个孩子和支付丈夫庞大的医疗费。花泽跟雅子说:
“不用担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全力替你照顾好孩子们和中村先生。”
雅子虽然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但毕竟过了可以靠脸吃饭的年龄,她的二次开店最终并不尽人意,苦苦支撑了2年后,还是因日本经济萧条而被迫关店。
雅子为了生活开始到处找零工,最终她幸运的找到了一家便当厂,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10点到早上5点。这意味着每天晚上不能睡觉,还要在流水线上摆放7个小时的食材,回去后洗个澡,马上又要给孩子们准备早餐,但雅子也只能咬着牙坚持,别无选择。
廉价的工厂支给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个家庭庞大的开销,无奈下的雅子又找了一份下午的零工,在一家超市里摆货。每天从下午4点到一直到晚上9点,5个小时沉重的工作下来,雅子基本都是腰酸背痛,然后不敢耽搁半分时间,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换件衣服,又开车往便当厂赶夜工,里外算下来,平均每天只能睡4到5个小时。
也许一阵子的苦真的对谁都不算什么,还不至于能摧毁一个人强大的意志。但漫长的几年下来,谁都无法保准哪天不会动摇。
在一次工作中,重大的货物从高高的货架上滚落下来,把雅子严重的砸伤了。这次意外的事故最终成为压跨她内心的最后一丝坚强和希望的那根稻草。这个坚韧的女人最后还是向命运低下了高贵的头。
花泽说雅子姐姐离开的那天把自己打扮的特别漂亮,下午去美发店做了新的头发后,又在家化了很精致的妆,晚饭前也给孩子们换上了中村最喜欢的粉色连衣裙。不仅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料理,还特意从酒店取回了特约的红酒,那是中村以前在她酒店里最爱喝的红酒。雅子一晚上都始终保持着最优雅的微笑,和大家在家吃完了最后一顿晚餐,连夜又为中村做好了第二天的早中晚三餐,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就叫醒两个孩子,决绝的淡出了这个让她曾心力交瘁、但又温暖无比的家。
我问过花泽:“后来雅子小姐跟你们联系过没?”
“没有,但我们都永远衷心的祝福雅子小姐,此生都能一切安好”
4
雅子离开后,中村先生这次似乎格外平静,因为他心里知道抛弃他的不是雅子,而是这让人难逃的命运。
但命运最终还是公平的,一棒棒重击后,命运还是在他生命的尽头处,给他递上了人生最甜美的那颗棒棒糖。
那天花泽提着行李,重重的再次敲开了中村的门,中村说当时花泽的目光,和多年前送海苔便当的那晚简直是一摸一样,在眸子深处他都看到了漫天美丽的星光,也看到了点亮灵魂希望的火光。
凝视许久时,花泽说:
“因为我爱你,所以请把你余生的时光全都交给我。”
来之前,花泽和丈夫去市役所和平的办完了离婚手续。花泽选择净身出门户,孩子留给了他丈夫。他的丈夫在几天后出租了房子后,就也带着孩子离开了,两座曾经热热闹闹的房子里最终就只剩下纯真善良的花泽和日渐虚弱的中村。
中村后来说:“傻丫头你这样做其实真的不值得。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我。”
花泽浅浅地笑了笑:
“你千万别觉的亏欠了我,我只不过是对我内心快20年来的思念来一个弥补。”
花泽说其实她从中村陪他第一次出席家长会的那天起,就开始喜欢上了中村先生,因为中村是从小第一个陪她参加家长会的人,她以前常常被学校的孩子们欺负,大家都嘲笑她为“被大人们讨厌的坏孩子”,是中村先生让她在校园里捡回了自己的自尊。
最好的爱情的世界里,都要学会相互亏欠,也都要学会相互释怀。
对于她那场看似荒唐的婚姻,她说也只是单纯的觉得中村想让她结婚,她结婚了,中村也就能轻松了。我笑着替中村说:“你真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丫头。”
我承认年少的花泽确实很荒唐,但我们谁的青春又不迷茫?
“他若不需要,我愿倾其一生守望着他,
他若需要,我便倾其所有的来爱他。”
5
我再见到花泽的时候,她已经又当上了妈妈,她为中村生下了一个十分可爱乖巧的男宝宝。
我问花泽他的孩子们来看过他吗?花泽说长女来过一次,只给了她重重的两个耳光后便离开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描述的很是轻松,能看出来现在她生命里除了中村,其它的似乎都只是云淡风轻。
“我只想在你生命的最后一轮时光里,跟你来一场不枉此生的爱情。”
“中村叔叔,在你生命最黑暗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我始终都住在你的对面,别忘了这个世界你还有我。”
宝贝,等你再大一点,阿姨想告诉你:
“你以后饿了或伤心的时候,随时来深夜食堂,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个中国的国籍的阿姨和叔叔,在这里等故事,也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