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生日”是每个生命个体最重要的日子,那么,从影响力来看,“春节”堪称华夏民族的“生日”。春节,代表着承前启后,为过去一年画上圆满的句号,用炽热而充满希望目光去迎接下一个开始,因为,在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社会中,四季轮回恰恰是源源不绝的动力所在——即便今年收成不如意,也有新的一年可以期盼,可以重启——农耕文明带给我们的,是“生生不息”,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美好憧憬与踏实前行。
所以,骨子里的春节,除了热闹与团圆,似乎应该还有“珍惜”、“守望”与“期待”。站在时间的节点上,谁都没有理由不去抒情。于是,就有了各地大同小异的热闹:守岁、团圆、拜年、红包、贴春联、穿新衣、放鞭炮、南方逛花市、北方吃饺子……记忆中的年,被一片红彤彤的云包围着,那片红云里,有带着火药味儿的白烟、一地碎红的鞭炮花儿;还有火红的春联、孩子们手上精巧的红包;当然更少不了亲戚朋友们酒后脸上的红云、家家户户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那才真的是节日啊,那是打心里往外涌出的欢喜,洋洋洒洒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当情怀成为了仪式,仪式成为了风俗,这所有风俗的叠加,就叫“年味儿”,它是千年以来积淀而成的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不论时光如何逝去如飞,那些不因为物质条件和生活习惯而改变的部分,就叫传统。
比如,我们不因为家里很干净,而改变在年前洒扫庭除的计划。“除尘”谐音“除陈”,在拂去灰尘、清理旧物的同时,让记忆开启一场美好的旅行。每当我整理旧物时,都在听它们诉说;每当我拂去相框上的灰尘时,脑海中再现的,是彼时彼刻的或温馨或甜蜜的场景。而一家人在井然有序的分工合作中,或许还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亲密与团结。
比如,我们不因为有了手机而忽略了身边的亲人,我们更不借着手机随意消费这种“天涯若比邻”。形式上的团圆固然重要,心灵的交流更加珍贵。团聚日,认真陪父辈祖辈聊聊七大姑八大姨九太奶奶,陪他们看看你许久未曾打开过的电视机,听他们念叨那些陈旧的芝麻和鸡毛,都是走进他们内心最好方式。而对于远方的朋友,不妨向古人学习,让思念的情绪得以充分的酝酿,再喷薄而出。我相信,那些经由某一个场景触发而真情流露的只言片语,比无数条复制粘贴的信息轰炸更能打动彼此。
比如,我们不因为一年到头都有新衣可穿便在过年这一天“随便穿穿”。为了迎接这一天,我们依然会在前几天甚至前几周就精心准备一家人的穿戴。除夕这日,守岁前沐浴更衣,从里到外,一家大小都穿上为过年准备的新衣,用崭新的自己迎接新年的钟声。如果想更有仪式感,每个人身上都应该点缀红色元素。女士们可以著一袭红裙,低调的男士可以准备一条红色围巾,或一双红色的袜子。这样的一家人,围桌而作,喜气洋洋,是不是顿觉年味儿十足?如果用心感受,这些细节不胜枚举,只是我们在工业文明渗透下被机械化、甚至物化,已经没有感知的兴趣了。
说到底,年味儿的逐渐丧失,是农耕文明失落的表征。工业文明没有轮回只有资本,于他们而言,“时令”一词没有意义。被工业文明冲击的我们,缅怀传统,也许正是对农耕文明的缅怀吧。在“某些传统在丰盈的物质与现代科技面前实已难以为继”的时候,我们应该摘取其中与精神有关的那些部分,身体力行地践行下去,才能使“年味儿”不至于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