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久没有见她的妈妈了,啊乖像思念鱼的味道一样,思念她。昨夜,她又在狂扒我的门。凌晨一点,我懒得理她。
这不是有猫粮吗?早晨,我生气的教训啊乖。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以后不许半夜打扰我。
古丽格格的笑个不停,你和一只猫斗气,真有你的。太搞笑了。
我白了她一眼,转身回房间关上门。刚打开电脑,敲了两下键盘。就听见古丽在外面狂叫。我赶忙冲出去。
该死的猫,竟然吃死老鼠!快点放下,放下!古丽弯着腰,用手指指着啊乖大叫着,那语气像是个疯狂的裁判,对不听话的选手很是愤怒,又无可奈何。
这会该轮到我哈哈大笑了,古丽,你何必和一只猫过意不去呢,她又没有吃你的老鼠,太搞笑了。尤其是说“太搞笑了”这四个字时,我特意学着她刚才嘲笑我的语气。
她吃死老鼠,她吃死老鼠!太恶心了,你还不快来和我一起制止她!古丽急的满头大汗,她几次想冲上前从啊乖的嘴下夺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可是又因为害怕碰到那只死老鼠,就一会儿往前几步,一会儿又后退几步,终是不得成功。
我像看马戏团的表演一样看着团团转的古丽。继续嘲笑道:猫的本性就是吃老鼠,你忘了吗?
可是这是只死老鼠,是只死的啊!古丽继续叫着,同时对我的无动于衷投来愤怒的目光。
死的,我去,你见过猫吃活老鼠的吗?不死怎么吃。我又回到房间,留下古丽和啊乖纠缠。不过我知道,她们也纠缠不了多久,因为那只老鼠快被吃完了。
晚上古丽不肯吃饭,说是被啊乖弄的看见食物就恶心。我也不勉强,自己慢慢品尝着芝士披萨和丝绒蛋糕。啊乖慢慢的向我走过来。她碧绿的眼中,闪着淡淡的忧伤。我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她柔柔的长毛,轻轻问道:啊乖,是不是想妈妈了?
她喵喵的叫了两声,像是对我的回答,然后乖乖的躺在我的怀里,享受着我的爱抚。
你疯了,古丽闯了进来,她吃过死老鼠,不可爱了。快点放开她!
真不知道,她这是解救我呢,还是解救猫。
要吃吗?我指指面前的食物。
有她在,我吃不下。古丽嘟囔着坐下。
好了,古丽小姨,啊乖妈妈不在,你就忍她几天吧,你看她多可怜。我劝慰道。
你才是她小姨,古丽瞪我一眼。鬼知道她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说着舀了一勺蛋糕放进了嘴里。
我扭过头偷笑起来。这个古丽,就是嘴硬,还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吧。
她妈妈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离婚也就是办个手续的事,很快的。我淡淡的说。
疯了,疯了,你也疯了是不是,如果只是离婚,为什么七天了还不回来,肯定没这么简单。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搞不好他老公的毒瘾根本没戒掉。
别瞎说,七天也很正常啊,说不定还有其它事,或者什么人要见呢。再说她老公的毒瘾已经戒了。我争辩道。啊乖又喵了一声,好像在支持我。
我不信她会离婚,更不相信她那个该死的老公会戒掉。古丽把一只胳膊往上一甩,那样子,无比的自信。
不知怎的,啊乖看见她这个夸张的姿势,蹭的穿了出去,在蛋糕上踩了一脚,跳动着身子把古丽正要放进嘴里的一勺蛋糕也糊到她脸上。古丽顾不得清理自己的大花脸就大骂着去追啊乖。我又格格的大笑起来。丽猫大战又开始了。
二
夜幕像一个大毯子在城市的上空,慢慢铺开,随着夜的入侵,人们自然的亮起灯火,徒劳的抵抗。我拉上窗帘,希望今夜啊乖不要来打扰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躺在床上,聆听着细碎的声音。突然想起故乡的夏夜,夜深时,鸣虫飞鸟,像从白天的睡梦中醒了过来,开始它们美好的一天。可是困乏劳累的人们却对此嗤之以鼻。偶尔还会抱怨一句,该死的吵闹。也许我错怪啊乖了,她只是太寂寞了吧。她妈妈不在,我真应该对她好点。
啊乖的妈妈芳芳,比我小两岁,个子不高,圆圆的脸,一生气就习惯的绷着嘴,于是那圆圆的脸显得更饱满可爱了。我总是在她不注意时摸摸她的小圆脸说,小朋友,你要快点长大,长大就可以给你说个婆家了。
哼,不要!你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那。
这个对话是三年前了。现在的的芳芳可没了那种可爱的稚气。自从在KTV遇见她的男友,她的厄运也就从此开始。我们劝他,经常混KTV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男人,让她们断了。芳芳不肯,说那只是他的工作,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后来她被男友算计着,跟他上了床。当她发现自己怀孕时,就催着男友结婚。男友不肯,让她打掉孩子。两人起了争执,芳芳夺门而出,来到了这里。
那一夜她哭的很凶,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是傻傻的陪着她,不知不觉中,我们也跟着哭起来。
第二天那个男友来了,被古丽挡在门口不许他进来。他向芳芳求救。芳芳坐在房间里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我来到门外问,你找谁?
我找我老婆。一个贱兮兮的嘴脸,坏笑着说。
我看着他就觉得恶心,真不知道芳芳怎么看上了他。
你老婆,这里没有,你还是滚吧,不然姑奶奶废了你的命根子,古丽说着竟然真的把一把剪刀举了起来,还得意的咔嚓咔嚓的在面前晃着。
男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芳芳,芳芳,你出来吧,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去结婚好不好?
呸,真不要脸,没结婚就喊人家老婆。古丽骂道。
我,我乐意,管你什么事,又没喊你,你跟我做老婆我还不要呢。
古丽眼珠子都登大了,只听剪刀咔嚓一声,她就向他就扑了过去。手里的剪刀直直的朝他裆部奔去。男子大叫着捂着裆就往楼下跑,嘴里还不停骂着,泼妇,泼妇……
我又气又想笑,这个古丽,你这是干嘛呢?一回头芳芳已经站在门口。
我跟他回去。我想拦住她,却被她推开了,是啊,我愣住了,我又想干嘛呢,难道还能不让她结婚。
芳芳怎么会爱上这样的贱骨头。古丽一进来就大声嚷嚷。那把剪刀已经被她丢在地板上,排成一个大大的×字。她打开一瓶水,一饮而尽。
好了,芳芳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要参合了。
不知不觉已经半夜,该死,我在想什么呢。眼看好好的一夜又要荒废了。不由得哀怨叹息。
一看手机快两点了,啊乖果然没有来打扰我。真是听话的宝宝,我自言自语道,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恍惚之中,沉沉的睡去。
三
第二天醒来,还没有睁眼,隔着窗帘就能感觉到暖暖的阳光已充斥着我的小窝。一翻身手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我蹭的跳了起来,原来是啊乖正睡在我的身边,我吓得脸色苍白。她是精灵吗?怎么会到我房间来。我大喊着:古丽,古丽,快来啊。
古丽推门进来问,怎么了。
啊乖,啊乖怎么在我床上。我站在床上指着还在沉睡的猫。
我放她进来的,大早上就扒你的门,我看你没反应就放她进来了。古丽说。
太气人了,你怎么可以私自进我的房间。我气急败坏的指责她。
谁让你不锁门。古丽一脸的无辜,再说你白天不是还抱她吗,现在怎么开始嫌弃她了,她妈妈不在,我们要对她好点。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看着她睡的如此香甜,说明多爱你的小床啊。古丽轻轻抚摸啊乖的长毛,啊乖睁眼看她一下,叫都没叫,又闭眼睡去。
你说她怎么这么困。我平静下来后问。
不知道,可能是一夜没睡吧。
为什么不睡?
古丽不耐烦的摆摆手走开了。临关门时来一句,你的内衣过时了。
我去……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啊乖的,刚才的激烈反应是因为太突然了吧。现在看着她这么惬意的安眠,内心还是挺温暖的。古丽说她喜欢我的床,我相信这是真的。喜欢我床的人多了去了。这个发疯的念头从脑子一掠而过,赶紧打了自己一个巴掌,不要脸,自骂一句,脸热的,发烫。
可怕的事发生了。到了晚上,啊乖还是睡的昏沉,我怎么叫她都不理我。
她不会是病了吧?古丽问。她像检查婴儿一样,摸摸她的头,又分开啊乖的眼睛。啊乖感到不舒服了,喵的叫了一声。还是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会叫,古丽兴奋起来,会叫应该就没有事。
她会不会是想她妈妈了。我猜测着。
要不,我们给芳芳打个电话,古丽试探着问。
等等吧,我们来到客厅,百无聊赖的坐着。脸上凝聚着迷惑的神情。
芳芳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扰她。现在啊乖可能真的是想她了,到底要怎么办啊。芳芳一直说,啊乖是她的女儿,如果是别人养宠物,说宠物是儿子,女儿,我觉得那无非是比较喜欢而已。可是芳芳不一样,我相信,啊乖就是她女儿,她亲生的女儿。芳芳也一直这么说。
四
记得那是个白色的早晨。不要问我为什么拿白色这么不贴切的词来形容,因为芳芳就是这么说的。芳芳从梦中醒来,这是她结婚的第二天。
孩子没了。她的丈夫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语气很轻松得意。我早给你说打掉打掉,你不听,还是没了吧。
你个混蛋!芳芳使出全身的力气骂道,可是她太虚弱了,声音颤抖但还是很低。
你看看,骂我做什么,昨天才做十分钟你就受不了了,你知道的,我哪次少过半小时,新婚之夜就扫兴,我还委屈死呢。
滚,滚,你滚……芳芳痛哭着吼叫,畜生,你就是一个畜生。芳芳躺在白色的医院的床上。双手紧紧地攥着。钻心的痛折磨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孩子没了,一切都完了。
夜深了,夜是罪恶的。她一直这样想。那个罪恶的夜晚,她被这个可恶的男人下药,夺去了她的身体。她很害怕,想报警,却被威胁道,你报警试试,明明是你干了我。说着他放视频给她看。视屏里的画面不堪入目,被下了药的芳芳像一个荡妇一样与里面的男子纠缠着,赤身裸体,淫声浪语。她羞愧的底下头,发疯似的扯自己的头发。
我对你负责,你要明白,我这样做只是因为太爱你了,我太想得到你了。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别哭了,我娶你行不?我都这个态度了,你怎么还不知足,不就是干了一夜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吗?
芳芳不哭了,她朝他冷冷一笑。小心我杀了你。这个男人又贱兮兮的上去搂着她说,还没亲够那,你怎么舍得。
夜把所有的罪恶包容了,夜是最大的罪恶。躺在病床上的她这样想着。此时已经是深夜。
她怔怔地看着昏暗的走廊,偶尔有脚步声传来。她的病房在最西边,没有人过来。孩子没了,她的身体和大脑都被掏空了。
迷迷糊糊中有一个小东西在舔她的脸,她挥手制止。却发现是一直可爱的梨花猫。明亮的眼睛正温柔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她的枕边,轻轻的发出喵喵的声音。芳芳也傻了,医院怎么会有猫呢?她也搞不明白。
芳芳很虚弱,也没有力气赶她走。心想不理她,她自己会离开的。可是小梨花猫却像一个孩子一样轻轻靠近她的脸,趴下,甜甜的睡了。感受着这种温柔,她的泪流了下来。
是你吗?我的宝贝?她像是在梦中,又像是在现实中发问。芳芳也弄不清楚了。只听见喵喵的叫声,像一把温柔的利剑轻轻穿透这寂静的夜空。
五
啊乖还在沉沉的睡着。我没有打扰她。如果明天她继续这样睡着,我只能带她去医院了。对于啊乖我是不敢大意的,不然怎么给芳芳交待啊。
谁知天还没亮,啊乖就一个劲的扒门,闹着要出去。我无奈的摇摇头,没让你进来时你闹着进来,进来后又闹着出去。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我想她或许是想上厕所吧,就打开门朝猫砂的位置望去,谁知啊乖并没有安我的想法去做,而是跳到阳台的窗户,就安静的趴下了,她张望着楼下。我知道,她一定是在等她妈妈,不知是冷还是感动,鼻子酸酸的,转身回房间了,不再管她。
上次芳芳几天没有回来,她也是这样趴在阳台的窗户上等她。她一出现在楼下,啊乖就冲着要下楼。她刚到电梯口啊乖就从楼梯跑到她身边了。芳芳一把抱起来,亲了又亲,眼泪流了下来。
自从芳芳发现她老公嗑药后,她仅存的幻想磨灭了。
我想他只是脾气不好,虽然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我,但至少他不生气时对我还是很好的。芳芳说。
逼着你打胎,算什么好男人。古丽生气的抢白。我赶紧制止住她,狠狠瞪她一眼低声说,你疯了,这话也敢说。古丽一惊不再做声。
芳芳低头抚摸一下啊乖的头,没有说话。
戒毒所会把他改造好的,我安慰道。
芳芳点点头,等他从戒毒所出来,我就和他离婚。我只陪着啊乖就好了。所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啊乖。
没问题,古丽自告奋勇的说。我想她这个积极态度也算是给刚才的失言赔罪了。可是她却忽略了重点,不过也没有关系,这离婚对于别人可能算是坏事,但是对于芳芳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一种新的开始。
之前有人说,不要歧视离婚,结婚是好事,离婚也是好事。当时我还不清白,现在想想还真是这样。错误的开始,当然是结束的越早,损失越小嘛。但愿芳芳没有太晚。
天亮了。我早早的起了床,跨出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啊乖,看看她是否还在睡觉。果然,她还在那里趴着,一动也不动。眼睛也闭着,我微笑对走过来的古丽说,看啊乖想妈妈想的又睡着了。可是当我们走近准备抱起她时,我大吃一惊,她的身体冰冷,已经死了。
我们哭了,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一样痛哭起来。啊乖,你还没有等到你的妈妈呀,你怎么能不等妈妈到家就走呢。
打电话,打电话,快,古丽突然大叫起来。
我也如梦初醒,赶紧回房间找手机。号码拨出去了,铃声响了好久,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有人接。我的手心里流出了汗,心脏砰砰的狂跳。不知打了多少次,最后一次提示,手机关机了。我与古丽可怕的对望着。惊出一身的泠汗。
一只猫
不知她从那里来
也不知道她要到那里去
她来时我哭了
她走时我了落泪
她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