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一直都是滑稽到悲凉的角色。如果有选择,有人会选择做小丑吗?不管有多少凄凉,落到人前都是笑,或者仅仅是笑料。一直到如今,社会都这么宽松,科学都这样发展,还是动不动有报道报说喜剧演员抑郁的比较多,小丑的待遇和受到的尊敬怎么能跟喜剧演员比? 所以,如果看到一个人的梦想是侏儒小丑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
“我想回到父亲那里,即便不做一个王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侏儒也是好的,我听说有一种马戏班,我可以去做一个小丑。”听人一个孩子的口吻去不确定的问:师傅,你说,我还能做一个小丑吗?会有机会表演节目让别人笑吗?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忍不住难过的吧。哪怕你分明知道,那是故事,是故事中的人。那这个孩子一定是这个故事里最可怜的人啦?需要同情和救助。不是,他是这个故事里最强大的那个“魔鬼”,让人生畏。
有一个著名的故事,著名到几乎所有人都听过,东西方所有人。就是那个渔夫和魔鬼的故事,渔夫打鱼,几次落网成空,最后打上来一个空瓶,打开现身的是魔鬼,说,我曾经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这个故事,一般落在少年的床边,或者幼儿教室里的故事会上,或者流传在不同的传说里。记载在那本有名的《一千零一夜》里,也已经传说很久了,但很多人听了也就听了,像很多故事一样,当故事。
但这个故事里有心的波斯王听了,就把这个故事变成了现实,故事很好听,但落在现实里都是残忍,国王秘密召集全国的能工巧工匠,制作了这个传说中的瓶子,里边设置好重重机关,可以发毒物,毒针,制造出传说中的效果,然后让一个人从小练习瑜伽,再用药物控制长大,然后变成侏儒藏在里边,控制瓶子,也完成魔鬼与人的交流。那个“瓶中人”是魔鬼的核心。因为“瓶中人”如此凄苦,就有了背叛,因为害怕背叛,一个波斯王选了自己的儿子,从小王子两岁开始训练他成为瓶中人,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不明白善恶的时候,把他打造成只属于瓶子的世界精灵,本意就是让他永远回不到人间,只为让他去做永远不会去背叛自己的“瓶中人”。小王子在瓶子中生活了三十多年,一直到快三十八岁依然是孩子的样子,为了父亲一个承诺,操纵着瓶子,让西域风云变幻,天翻地覆,闻者变色,争相追逐。而他做这一切的愿望只是为了能早日完成曾经的承诺,可以自由的生行走在波斯的阳光下,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侏儒,可以被一个马戏团收留,被允许做一个小丑。
这是《西游八十一案》中的故事梗概,拿起来这本书,只是因为作者“陈渐”在书店里遇到就如同微风之上的青萍,这个也许并不是特别著名的名字让我想起来自己当年在书堆里泡着满世界猎奇一般搜索奇幻故事的日子,所以觉得是旧时相识。这个故事像他的上一本《大唐泥犁狱》一样,故事得很迷人,讲述很精彩,读起来像是在奇幻里行走,又好像敦煌的那些笔画中的人物都活了过来,给你演戏大唐另一端的悲喜,又像是西游记里的神魔精怪落在人间的实体,那足够形成阅读的快感,已经足够让人把一本书读下去。当故事读完,真相揭开,就像三千繁华剥落,所有的芰荷都随风零落,最后剩下一枚素心的莲子,青涩,干净,苦涩,就是故事中做为“魔鬼真人小王子”的形象,不是因为这个人物奇特,是这个人物中含着作者最的悲悯。
原来,在作者眼中,即便是“魔鬼”在一个作者的眼睛里也有锻造过程,这个过程如此惨烈,“魔鬼”也有心,这个心,弱小又无助,值得大唐高僧全部的温暖和慈悲,可以化成他追逐真理和救赎的动力。他让我开始思念,曾经相同的阅读体验。比如《天龙八部》里的段延庆金庸笔下的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的那个段延庆,是怎样的身世?他本来可以是段誉的,却无辜受害,连报仇都是奢望,那般遭遇形容之下,还谈什么善良?最后,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儿子,还能内心振动,停止恶行,然后就算他愿意回首,立地成佛也再无可能,在作者的心底,即便是恶贯满盈的人,作者还愿意去看,都能看到他如此悲惨的命运。这一点悲悯更让我想到《琅琊榜》里的梅长苏,当我们说谋士们都是在背地里翻云覆雨,《琅琊榜》给我们看了一个谋士的锻造过程,看过了我们发现,别说梅长苏还这么好,即便计谋再比现在残酷十倍,我们都想谅解,都不愿意苛责。
这些书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他们的人物,文风,表达,知名度,都不一样,竟然这一样如此一致,他们都让我看到了文字的悲悯。不仅仅是对好人,对普通人,也对“坏人”,它看到了好人的好,也看到坚持那份好是有多艰难,悲哀着坏人的坏,告诉我们变坏的那个过程是怎样难以想象的遭遇,是怎样让人充满不忍与同情。
当历史在谈着郑庄公,说着成败和是非,诗经给我们看《叔在田》《大叔在田》,告诉我们那个自作自受的公叔段曾经是“执辔如组,两骖如舞”的风姿少年,当历史尘埃落定,按个少年可是不见了。当历史告诉了我们一次次的战争与意义,诗歌在难过地说:可怜永定湖边骨,犹然是春闺梦里人。我想那些喜欢看书的人,说喜欢故事喜欢文笔什么的可能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可是只是留恋字里行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