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青山》读书札记

《黄河青山》是黄仁宇的回忆录,目录分两部:第一部,自己的浴室,第二部,我所付出的代价。我估计作者如此安排是想表达最初的理想和后来为追求理想所付出的代价。而我则把内容安放在作者长期待过的两个国家:中国和美国,再加上去过的缅甸,印度,日本和英国,显然更有利于记忆。

黄仁宇,美籍华人,1918年6月25日生于湖南长沙,1936年考入南开大学电机工程系,1937年抗战爆发辍学,在长沙抗战日报工作,1940年成都中央军校毕业后,参加陆军第14师任排长及代理连长,1943年参加驻印度远征军,任新一军上尉参谋。1946年被保送美国参谋大学读书。1950年,以中国驻日代表团少校团长身份退伍。1952年再度赴美国,弃武从文,于密歇根大学攻读新闻学,1954年获学士学学位,1957年获硕士学位,1964年获历史学博士学位。1966年48岁与格尔结婚。

我这篇札记关注的角度是在那个时代,作者是如何做出人生选择的?以及关联因素。

"战事于1937年爆发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从军。但我的父亲劝我,他认为,没有宣战的战争,可能随时会被好战分子所终止。既然我才在南开大学念完一年的书,终止学业去从军相当不智,可能穿上军服后才发现,战事已经告终。" "1938年年初下了决定,父亲和我长谈了一次,如果我一定要去从军,他认为我应该去念军校,取得正式的军官职位。大规模的战争将是延长的战事,我必须想到远期的后果。战事如果拖延十年以上,对我会有何影响?我的父亲多么深谋远虑,不幸的是,他活的不够久,看不到他的许多预言成真。"

作者回忆成都军校毕业后,参加中国驻印远征军的过程:"事实上,海男和我、我的表弟李承露和另一位同学朱世吉之所以在军校毕业后到十四师,也是因为田伯伯的推荐函。他写了一封信给师长阙汉骞,阙再要求校方将我们四个分发到他的师。如果校方不肯呢?田伯伯写了另一封信给教务主任孙元良中将。两年后,同样的过程又重演。海男和我得以到印度去。田伯伯和郑洞国将军也够熟,熟到可以要儿子和儿子的朋友一起到他的麾下。"

作者对去美国陆军参谋大学读书的感慨:"我于1946年2月,随着郑洞国将军的幕僚群到东北去。" "我该觉得自己幸运到极点,能够在1946年6月初体面退场,参加去美国进修的考试。 我离开时,正值国民党短暂胜利的巅峰期。如果命运以稍微不同的方式介入,我的人生必定全然不同。"

1938年作者辍学后,"我从来没有想过,14年后,我会在美国继续我的学业。" "我周遭的学生几乎只有我的一半年龄,令我有些不安。" "我可能在密西根停留太久,即使从大三念到博士毕业,如果我加快速度,应该不用花12年,不过拖延并非没有益处。我不但从军中重回社会,重新训练自己,进入新职业领域,而且还借着混合自身体验和所读的学术分析,对当代中国进行彻底检验。因此我对失落的年少岁月不再耿耿于怀。"

作者说:"身为历史学家,我有许多人没有的优势:我可以意识到命运的干涉。如果航空公司职员没有让特定的两位人士在特定的班机上紧邻而坐,我很可能避免被解聘的命运"。"在被裁员后,只要一想到在当年的芝加哥机场,余英时和彼得•莱特扣好安全带,准备起飞的那一刹那,我就更加相信命运的力量。两个相邻而坐的陌生人,在其后数分钟开始闲聊,就此决定我和家人未来十年的命运。" 这是作者被纽约州立大学纽普兹分校解聘后抒发的感慨。

"我接到里约瑟博士邀请,参加他的《中国科学与文明》计划时,是1967年7月。当时格尔和我新婚未满一年,小儿杰夫只有两周大。我们正要从白原的老玛玛罗内克大道搬到纽普兹,因为我刚获得州立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的教职。" "在过去两年,我一个接一个认识美国顶尖的汉学家速度之快,如连锁反应。起初我结识贺凯教授,他介绍我认识哥伦比亚大学的狄百瑞教授,我参加他们的明代学术研讨会,每次都写一篇文章,登在会后的论文集中。狄百瑞又安排我参与富路德博士的《明代名人传》计划,为时一学期。到了夏天,我参与的部分完工,我期望重回教职,完全没有想到这时会接获从英国剑桥来的邀请。" "李约瑟的信装在不起眼的信封内。" "在这封信中,身为皇家学院院士,英国学士院院士,凯思学院院长,《中国科学与文明》作者的李约瑟博士说,他从富路德博士处得知我的姓名和地址。"

"我回信中答称,我能获邀加入他的计划,深感荣幸。我当然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很乐意成为被考量的人选。"

书中人物,如史迪威,郑洞国,田汉,张发奎,朱世明,麦克阿瑟,费正清,李约瑟等,作者或写亲身经历或写所见所闻,间有趣闻轶事,读来引人入胜。书中提到作者的大历史观,也提到李约瑟难题。如果抛开这些历史叙述和作为历史学家的观点不谈,单就国家命运和偶然事件与作者个人命运的关联而论,也是对读者颇有启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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