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地铁站如同巨型蜂巢。西装革履的工蜂们被安检口吞吐,在站台排列成灰蒙蒙的矩阵,电子闸机规律的"嘀嗒"声里,连打哈欠都保持着相同的节奏。
穿褪色校服的男孩是晨光里的一粒火星。他始终捧着《三体》,在摇晃的车厢里站成倔强的直角。西装蹭脏了书页,他不过用校服袖子轻轻擦拭。对面打盹的姑娘睁开眼,看见他校徽上凝结的晨露,突然想起锁在办公室抽屉里的考古学笔记。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隐秘的抵抗。有人把编程课界面藏在会议记录背后,有人用茶水间的咖啡渣在便签纸上画星云,保洁阿姨的工具箱底层压着老年大学的书法作业。格子间此起彼伏的电话铃中,总有些东西在看不见的角落悄然生长。
生活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单选题。那些通勤路上背的单词,午休时写的三行诗,深夜里喂流浪猫的十分钟,都是灵魂在水泥缝隙里扎下的根系。就像地铁广告屏循环播放的成功学演讲,永远盖不住旧书页翻动时沙沙的春蚕食叶声。
晨光中的男孩在第七站下车,书包带勒出的红痕还印在肩上。或许明天会有更多人发现,西装内袋里揣着的,除了工卡还有未完的乐谱,会议纪要的夹层中,悄悄夹着远方寄来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