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的闺蜜叁叁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我家里吃饭,会带几个朋友。我有些诧异,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提出要来我家。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菜回来,刚到家,也不过九点钟的样子叁叁就开车带着她的朋友来了,两人男人和一个女人,都是我不认识的。我觉得叁叁今天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这种感觉在叁叁提出要帮我做饭的时候更加强烈了。要知道,她是个一等一的厨房杀手。我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谁知道她再三保证说她现在会烹饪,这我可从未听她提起过,不过她坚持我也乐得轻松。我正要把厨房交给她,去招呼客人,她却说她的朋友不用招呼,让我把她车上的芒果拿下来榨一壶芒果汁给她,我照做。果汁榨好以后我拿给她喝,她似乎忙着做菜没有时间,只让我先放着,她知道我芒果过敏,所以倒也没问我喝不喝。我出了厨房看她的几个朋友围在一块斗地主好不热闹。两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右手抓着扑克,左手掐着一支烟,周围烟雾缭绕的,那女人倒是一点不反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然而我心里确实越发不安了起来。叁叁明知道我半点烟味也闻不得,却也不出面阻止她的朋友抽烟。无奈,我只好躲回自己房间去,反正我与叁叁无需客套,她的朋友也不需要我招待。
临近十二点,我的房门终于被敲响,是叁叁来叫我吃饭了。我看到桌上一桌菜着实惊了一下,尝了几口味道也不赖,把叁叁一顿夸,她的朋友们也附和了几句。期间,叁叁想起厨房还有鲜榨的芒果汁,拿来给几位朋友倒上,又从冰箱拿了一盒纯牛奶给我两人倒上,这顿饭吃得倒也满足。
饭后叁叁和她的朋友四人凑了一桌麻将,我不会打,只看了几局便困了,于是留他们四人在客厅打麻将,自己溜回卧室午睡。起初外面麻将声有些吵,我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醒来发现客厅一片寂静,拿起手机一看才下午三点钟。我有些纳闷,不应该如此安静啊,难道他们都走了?我起床去客厅一看,一个人也没有,正要回房间打电话询问叁叁是否已经回去了,突然听到隔壁客房有动静,我以为他们几人也去午睡了,轻手轻脚走到客房门口,门虚掩着,我手搭在门把上正要推开,发现叁叁正拖着那女孩,想把她抬上床,地板上横着两个男人。我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如此大动静他们几人却毫无反应,中午也没喝酒,不至于不省人事。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正打算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想对策,门在这时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叁叁笑靥如花,问候我午安,又让我进房间帮她把地上两人抬上床。我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进房间帮她,然而我刚进房间,门就被叁叁从外面锁住了。我大惊,问她要做什么,她说本来想放过我的,却没想到被我发现了。我问她那三人怎么了,她笑,说我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地有些迈不开步。不知过了多久,我走到两个男人身旁,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其中一人的手臂,没有反应,再戳,还是没有反应。正打算换个目标,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吓得一身冷汗,伸出的指尖轻轻碰上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我惊叫着猛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地板上。
门外是叁叁的笑声,我从前很喜欢她笑,她笑起来像躲着云后的太阳,半遮半掩,不娇不艳,一切都刚刚好。可现在我只觉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尖声质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她说得云淡风轻,只是在他们喝的芒果汁里加了点料而已。我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她答,活该。我问,那我呢,她说,意外。好一个意外,意外,呵呵。我问她现在把我关在这里要做什么,她说,只要我帮她把人搬到车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放了我。我蜷缩在门后,那是距与尸体最远的地方。半晌,我说,好。她很信任我,把门打开走进来,示意我先把男人搬到车上,我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手心一片湿润。我站起来仍扶着墙面,有些缓不过神。叁叁催我快点过去搭把手,我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量,迅速钻出门缝,把门锁上。叁叁在里面气急败坏,不停敲打着门。我冲进卧室把门反锁,打电话报警。电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隔壁砰的一声,我猜想最坏的可能是门被破开了。应该是用客房里的椅子把门砸开了。叁叁拖着椅子朝我卧室方向走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无比刺耳,像是午夜死亡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在心上。她开始砸门了。门被砸出一个窟窿,我看到叁叁额头一到血迹延伸到脖颈处,脸上仍挂着笑,渗人的笑。我眼睛快速扫描房里的物件,有没有合适的能堵住房门。要说人在绝境的爆发力真是不可估量,我竟能把那么一张大床拖到门后。我死死地堵住房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警察过来,我住在郊外的独栋别墅,别说邻居了,方圆五百米内除了个小型加油站什么都没有。眼看这门就要被破开,我必须得自救。跳楼是行不通的,二楼跳下去残了就是任人宰割。没有别的法子,绑床单虽然老套,也许是个救命的办法。我从抽屉翻出一把剪刀把床单撕成条然后绑成一条,从阳台顺着床单滑倒一楼,拼了命朝加油站跑过去。不过一分钟叁叁就开着车追上来。车子越来越近,车速却一点没减。我心里大惊,她要撞我!我躲闪不及,只觉得一时失重,随后便不省人事。
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我瞥了一眼屋内,开着灯,应是晚上,屋里没人,陈设是我不熟悉的装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想要借手臂力量起身却发现双手被拷在床两侧的柱子上。我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束缚却是白费力气徒增伤口,甚至闹出的动静把叁叁引了过来。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床前,手里是一瓶红色指甲油。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我没有说话,因为她用胶带把我嘴巴封住了。她开口了,语气温柔地提议给我涂指甲油,她说从未见我用过如此艳丽的颜色,这次要弥补缺憾。她把椅子挪到我的左手边,伸手握住我的左手。我的每个细胞,每个汗毛都在抗拒她的靠近,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被她握住的左手上。她握得很温柔,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我的皮肤,顺着骨节勾起我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涂上红色指甲油,像是虔诚的信徒朝拜心中的神。我的神经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紧绷,终于,涂完了,那瓶刺眼的红色指甲油被放在了一边。她好像很满意自己亲手制造的成果,欣赏着,把玩着。终于玩够了,她放下我的手,半支起身子,倾身与我对视。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伸手,冰冷的指尖划过我的额头,脸颊,嘴唇,划到动脉。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引得她一声轻笑。她忽然问我知不知道那三具尸体做什么用。我知道她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她想让我死得明白。她说,她把尸体卖给附近的一所医学院为解剖做贡献了。我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我相信闺蜜多年的默契能够让她知道我在等她的解释。她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满意,又轻笑一声。她接下来的解释让我震惊的同时又深觉惭愧,作为闺蜜我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到。
我从不知道叁叁是个女同性恋更不知道她带来的那唯一一个女人曾经也是同性恋并且是她的前任。说曾经是因为,那女人后来正常了,前些天她跟叁叁坦白并且和平分手。据叁叁说,就是因为那两个男人爱慕那女人,并成功地帮她做了心理治疗使其恢复正常。所以她假意与他们交好,今日趁机将其一网打尽。说到此处她情绪有些激动,她说,只是死了太便宜他们,她把尸体送到医学院就是要让他们死无全尸。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叁叁默契地给了答案。她问我是不是觉得这么做会暴露,不久警察就会找上门来,轻笑一声,她自答道,我本就没打算苟活。她摩挲着我的锁骨处,吓得我屏住了呼吸。她又笑。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折磨人。她说,有你陪我殉情我死而无憾了。说完她出了房门,我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叁叁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两杯果汁,我敢肯定里面是加了料的,也许不到一小时我也会像她的朋友一样,死得悄无声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死前居然还要面临过敏的折磨。是的,她拿进来的是两杯芒果汁。她似乎觉得让我喝芒果汁这个决定很英明,她说,这次只管尽情喝,不用顾虑后果。说完她把两杯芒果汁端到我面前,问我想要哪一杯,我眼神示意她要左边的,她歪着头考虑了一下,说还是喝右边的吧,这杯剂量小一点,可以多感受一会过敏的快感。她放下左手上的果汁,撕开我嘴上的胶带,捏开我的嘴巴把芒果汁灌了进去然后再贴上胶带,随即自己端起另一杯果汁一口气喝了下去,带着一丝决绝。她用眼罩将我的视线遮住。我感受到她似乎伏在我的床前睡着了。渐渐地,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我想,我大概快要死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听到嘈杂的人声,我纳闷,这药剂量未免也太小了。我试图睁开眼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可入眼的不是漆黑的眼罩,而是洁白的天花板,而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让我确定这是在医院。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欣喜不过三秒我忽然想到叁叁,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这时身穿警服的女人走到我的床前,在她口中我得知,是他们一路循着监控找到我的,我还得知,我是因为过敏被送进医院的,而叁叁,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