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一些前辈,他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就这样在深圳的来来回回之间过完了一生。”
当我们在一座城市生活得久了,多多少少会对它产生一种“第二故乡”的情愫,这里有梦想,有情怀,有青春。
但在深圳,好像很少有人会把它作为“第二故乡”,它的存在更像是一座搞钱的“工具城”。说着来了就是深圳人,但实际上大家血里有风,最终注定会走。
理性上,衣锦还乡是合情合理的,但也有一些人希望深圳成为自己的另一个家。
我们不免好奇,留在深圳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
跟大多数人一样,小漾十年前一毕业就怀着满腔热血独自来了深圳。
2013年至今,因为工作原因,她一直住在罗湖区边缘、紧靠福田的老式小区中。
从最开始与同事合租,到和老公在单间同居,再到婚育后搬进两房一厅,始终没有远离过泥岗。
“现在的房子是2016年租的,当时月租要3600元,后来涨到5000元,这个价格能在关内租到高层阳光两房还是算划算的了。”
翻过背后的银湖山就到坂田,穿过楼前的公路就能到福田
按理说,既然选择了租金更高的关内,理应要住在更便捷的地段,然而小漾租到的房子区位在当时看来并不算好。
刚搬进去时,身边的同事、朋友总会略带嫌弃地评价这里不通地铁,生活配套也不全,还山多潮湿,小漾也有离开这个区域找过别的房子,但更好的地段和同样视野开阔的房子对于刚毕业的她来说着实“够不着”。
没想这一留便是十年,也让她亲眼见证了深圳关内的巨大变迁。
尽管家里阳台的视野已经很开阔了,但小漾更热衷于楼顶的天台。
在尽收眼底的关内大地上,一栋栋高级写字楼从破败老楼的地基上升起,地铁6、9号线的铺设让此处的楼盘身价百倍,曾阻隔地理、心理的“二线关”被拆除,稍远处的平安金融大厦从雏形到入云,华强北的封街与复街见证“电子硅谷”的崛起,楼下人烟渺渺的街道因为深圳中学的建成而屯街塞巷,每到放学时间,目光所能及的道路全被堵得严严实实。
平时我们习惯仰视熟悉的城市高楼,感叹着人之渺小,对城市的感知也变得越来越迟钝,总在后知后觉地感叹着“这栋楼是啥时候建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店?”
当我们有耐心地目睹了整个城市新面貌出现的过程,那它将会从毫无感情的钢筋水泥变为一个生长中的生命体。
小漾在天台见证了城市的崛起,也收录了城市的盛景。
“深圳的晚霞是最美的,可惜很多人都看不到。”
城市每天都会经历黄金时刻与蓝调时刻的冷暖交替,可惜大多数人不是在倦怠地加班,就是在低着头通勤。
对小漾来说,天台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它虽是堆满烟囱和管道的低效空间,但更是进入城市的第二通道。在此,我们能以俯视视角,建立起一种人与城市与众不同的链接。
然而对于很多已经沉没到都市“井底”的人来说,风景似乎不存在了,也想不到能够通过这个地方,眺望到平日里未曾留意的不同之处。
小漾对罗湖的“情愫”随着居住时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如今接来父母买了房,也不舍得离开这片区域。
近年来,一个现象已被熟知——越是身处大城市的人,越“内卷”。
赌机遇、拼人脉、抢资源,每个人都像装了马达被推着往前跑,连小漾自认为是一个“世俗”且“务实”的人也不例外。
在遍地本科生的时代,仅中专学历的她在同学介绍下只身来到深圳,初衷并不是图谋好的发展或更高的平台,仅仅是向往这里的工作有五险一金。
“我这学历去不了大厂,为了立足,就想着要学同行不会的,做得比同事更强的。当时没有996这个说法,我也没有加班的概念,只是抱着这种想法,每天不知不觉就工作到了半夜。”
小漾经常半夜跑到印刷厂去监督物料的设计进度,她好奇人家为什么半夜才印东西,人家回复因为设计师们白天搞设计,只有晚上才把东西发来,为了赶进度,他们只能连夜工作。
在这种“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工作环境下,熬夜加班到3、4点是常有的事。
这种高强度工作持续了两余年,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到达瓶颈,于是辞职后误打误撞进了一家活动公司,当时刚好遇上2015年房地产业大热,顺势也带动了活动行业。
那一年起,小漾频繁出入于各大楼盘做活动,她去过华润润府、深业上城、东海国际公寓等,甚至还进到了那时还只是工地的深圳湾壹号。
这些经历让她见识了深圳有钱人的狂欢,“当时觉得8万一平的房子好贵,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像抢白菜一样大手一挥,就全款买了,开盘现场跟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
对此,小漾并未产生落差感,精英的生活反而开阔了她的眼界,成了她留在深圳打拼的一种激励。
当时公司里还有另一位设计师,但其工作态度跟小漾截然相反,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喜欢摸鱼。
因为当时还不会3D软件,于是小漾用PS软件硬生生P出了一个3D的活动现场,玻璃和水晶的质感让老板叹为观止。
虽然以现在的审美看来有些许拙劣,但在当时确实是实打实的降维打击,这一操作直接把那些同事给“卷走”了。
《爱丽丝漫游奇境》里有句经典台词:你只有不断奔跑,才能保持在原地。
生物学家利·范·瓦伦则根据红皇后的这句话,提出了著名的“红皇后假说”:人类生存的法则不进即是倒退,停滞等于灭亡。
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在拼命求生,这是生物世界的生存智慧,也是人类社会的立足之本。
为了跟上公司的步伐,也是跟上深圳的节奏,小漾在生完孩子后第一时间就重返职场,作为设计主力的她再次投入无止境的加班中完成需要的手绘稿,“我不排斥这种氛围,因为大家都在努力,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虽然很累,但实际上是最公平的选择。”
知乎上有两个热门问题:
“为什么很多人即使工资不高,也要拥挤在大城市生活?”
“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月薪五六千,上下班挤地铁,除去杂七杂八的不剩几个钱,也要留在大城市生活?”
200万人的关注,5000万的浏览,足以说明这是绝大多数城市漂流者面对的现实。
或许我们都因为大城市里的“成功样本”而产生了一种错觉,即认为在深圳必须要住进全景落地窗的高档小区,或是在大厂里成为社会精英才算成功。
事实上,当你站上天台,不再以仰视的角度看待城市,舍弃上流社会的意识,你会发现深圳跟老家一样,也是随处可见的日常生活,而且很幸福。
初进小漾的出租房,并没有想象中设计师那种充满各种风格主义的装潢,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熟悉的生活气息。
除了很多大件是房东本身不让丢掉或改造的,其他的家具几乎都是随缘置办的。
客厅里的桌子是在别人搬家时便宜收来的,电视则是自己公司活动送的,甚至旁边的四袋大米也是别人付的“工钱”。
小漾认为,既然坚定选择了留下,那就要有心理准备,见过伟大,也要甘于平凡。
关于如何留在深圳,小漾用她的实际行动给出了几点建议:(仅供参考)
租房or买房?
近年来,深圳大力落实“租购并举”,像小漾这样的租房家庭也能让小孩入学,但要提前1年准备好《租赁凭证》和居住登记信息,同时根据各区公布的租房入学要求进行申请。
此外,小漾一家在出租屋附近买了一套二手房,尽管她认为朝向和采光还不如现在的租房,但他们的出发点只是为了以这种方式将财富存起来。
职场/工作
深圳的工作机会多,这是很多人来深的原因之一,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就业年龄也越来越往35岁甚至以下在“卷”。
实际上,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要能挣钱,就有价值。不是工作做不了,而是人们不想做,如果经验达不到,那就找一份能糊口的“骑驴找马”,这个阶段找不到好工作,不代表未来没有。
看到大平台的体面,也要接受它的考验。
平衡家庭
小漾很多同事都选择回老家生儿育女,因为家里有老人能在工作期间帮忙看管。
对此,小漾选择与邻里之间搞好人脉,她曾有一次工作项目中做了一面乐高墙,活动结束拆分后她把这些玩具打包运回家,免费分给周围的宝妈们,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当小漾和老公都忙于工作时,邻居也会热心地帮忙照看孩子。深圳从来没有人情淡漠,只在于你是否愿意打开门扉。
日常开销
有了孩子之后,家庭开销明显提升,因此小漾和老公都有一套自己的存钱习惯,生活支出能减则减,以“省”为主。
比如,她们自己做饭代替下馆子和点外卖;从不情绪化购物;把钱花在基金等有稳定投资价值的地方……
在同事眼里,小漾已经跑赢深圳75%的家庭了。
判定方式很简单——工作稳定、家庭稳定、在深有房。
谈到那些没有留下的人,小漾说:“城市没有淘汰一说,有人选择离开,是因为他选择去过另一种生活;有人选择留下,那他会使尽全身力气。遵从内心,不盲目跟风,那才是你真正想过的生活。”
就像“红皇后假说”给到人们的启发那样,不管以后回头将如何看待身处当时的选择,我们只能基于目前环境和已有经验做出最优选择。
当人们认定一座城市的那一刻,就已经为自己的人生铺设好了底色。
在大城市里的我们,或许会时常因为遇见的幸福太渺小而怅然,于是放弃了,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这样的小幸福多么来之不易,至今为止发生的每件事,大概都是为了知道这个道理而绕的远路。
继续努力吧,城市人,因为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有很多,有梦的人在追梦,留下的人在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