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绕过竹林,李大狗一眼就看到了搭在院坝上方的彩条布,这彩条布悬空系在竹子和房梁中间,作用很大,天热的时候可以防晒,下雨时可以躲雨,一般办丧事的人家都会在院坝里扯上这样的彩条布。
院坝中很热闹,妇女们系着围裙,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男人们围在桌边喝酒、抽烟、胡侃;堂屋中,香烛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中间,或有头上缠着白布的,这是死者的后代,在丧事中,叫孝子;腰间系麻绳的,一般就是死者的直系亲属,如儿女、儿媳女婿。
忙活中的众人看到李大狗,纷纷同他打招呼,李大狗也笑着回应;一个系着碎花围裙的老妇人看到李大狗和王燕,顿时就站了起来。
她将手上的青豆抛到大号不锈钢盆里,手迅速在围裙上抹了几下,一边朝李大狗三人走,一边笑着说:“啥时候回来的?哟,小沫也来了,快过来让婆(外婆)瞧瞧,嗯,小沫又长个了!”
王燕激动地拉着老妇人的手,眼眶微红,哽咽道:“娘,燕儿回来了,您身体还好吧?”
“好着嘞,倒是你,都瘦了。”老妇人看着消瘦的女儿,有些心疼。她接着看向李大狗,说:“大狗,你也来了。走,咱们回家吧!”
王燕摇摇头,努嘴示意她看周围的人,老妇人立刻会意,既然来了这里,总不好闲着,得帮忙做事。
王燕挨着老妇人坐下,跟着一群妇人择菜;李大狗则走向大桌边,同一群汉子寒暄、拉家常;李光沫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最后走向李大狗。
“小子,你叫什么?”桌边一个男人嘴里叼着烟,看向一言不发的李光沫。
李光沫顿时一愣,接着答曰:“叔叔,我叫李光沫,您叫我小沫就可以了。”
“姓李,你是大狗的儿子?”男人来了兴致。
“是的,叔叔。”李光沫规规矩矩地坐着。
“那你搞错了,应该叫我舅舅,我是你舅爹的堂弟。”男人笑着,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递向李光沫。
李大狗伸出双手接过满满一捧瓜子,下意识地回了句——“谢谢”。
男人听了直摇头,不再理他,把目光投向身旁正在说话的人。
李光沫磕着瓜子,望着堂屋中的灵柩,他有些害怕,怕的不是灵柩,而是里面的尸体——前不久,他刚在王顺家看了僵尸片。
主人家站在屋檐下招呼一声,围在桌边的男人纷纷动了起来,偌大的院坝中,只剩李光沫一个男的。
他坐在小板凳上,发觉左边择菜的妇人们都在看他,嘴巴还不断蠕动着,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光沫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脸色和耳根唰的一下红了,活像一只熟透的苹果,他索性坐到另一边去,背对众人,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窘态。
大约半小时后,那群汉子终于在开饭之前赶了回来,低头的瞬间,李光沫看到爹的裤脚上和运动鞋上爬满了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