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村的人都很勤劳,都很本分,民风很好。几乎没有出现过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流氓恶霸等现象。
我们村种菜,种烟草,种棉花比较多。因为这些才能卖钱,因为这活太累了,别人不愿意种。
前些年成年人结伙去煤矿挖煤,也是因为这活最危险,没人去。
就在我高考这一年,我们村出名了,大张庄出了三个大学生,连乡长房世成都惊动了。俺是师范学院,连明爷是农专,建华叔是警校,都收到乡里的现金奖励。算下来,俺村里农民身份考上大学的,俺是第三批。我三爷张连举是五十年代北京师大,书予爷是八十年代开封医专,接着就是我们仨。要是城里人算上那还有张彪彩虹小健。
我和三弟都读书,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把全家人生活拉进谷底,每到开学都要四处借学费,我父亲还要借打工路费,别人看到俺家这么穷,背后就对自己儿子说,读啥读,都读成穷光蛋了,还不如出去打工,挣钱,盖房子,提前抱孙子。但是,自从我们三个的高考录取之后,开启了本村的读书之风,村民再苦再难也要供孩子读书,也开始把我们当榜样,后来接二连三,几十个大学生陆续走出村庄,在城里工作,安家,也有后辈已经混到科级处级了,也有的牛逼的不得了。
大学之后,回家就少了,只有寒暑假偶尔在家。工作之后,结婚,养孩子,都一直被安排。很惭愧,总是以工作忙为理由,回家越来越少。偶尔暑假回家一次,也是物是人非,寥寥数人,熟悉的老人很多入土了,熟悉的同龄人,也都在外面打工,路上跑的孩子们,都不认得了,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啊!
来到深圳离家更远,隔山隔水隔时空,近几年更疫情防控需要,每逢过节,层层上级三令五申不准出市,出市就出事,不准回乡,回乡就先隔离再拘留,把人和人分离的更彻底了。亲人们也分布的五湖四海,只有微信才可以看到彼此偶尔的动态。
还是几年前春节,回去一次,印象颇深。
窄窄的水泥路修到每家门口,小车都从四面八方开回来了,村口的大水坑还是坑,没有一滴水,以前可是水深两三米啊!过年村里抓的|鱼可是几百斤的,水坑变成垃圾坑,飘落的垃圾袋随风而起。记忆中的小桥,栏杆也断裂了,剩下一丢丢儿残破不堪。桥下没有了清澈的流水,更没有水草和小鱼,也堆积了垃圾。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楼房,小车就停在墙外,楼房外面刷着白漆或者贴满瓷砖,高墙院落,红漆大铁门紧闭。
以前饭时儿,热腾腾饺子面条馒头稀饭都端出来,男的把自己的鞋子脱了当凳子,光着脚一屁股坐下来,就在路的两边,大声聊天,大笑连天,现在很难见到一个人了,都把大门关的严严,躲在家里看着电视连续剧。
到哪里去掏鸟窝?没有听到过鸟叫,连最讨厌的麻雀都很难见到,天天打农药,鸟儿吃什么虫子呀!除草剂的过分使用,甚至连蛐蛐蟋蟀都很难见到了。
腊月30下午四点左右,家族里男人都出来奔赴个个祖坟,要请祖先回来一起过年,初一早上所有男性包括小孩,都送祖先回去,并烧香放炮磕头拜年祝福,非常严肃庄重,这是最具教育意义的时候,年长者要给后代讲述土里埋的是哪位,有什么故事,感谢祖上的辛苦努力,才有我们今天的幸福日子。
三十夜里是要起五更的,以前没有春晚,大家睡得早,凌晨一点大多数人都起来了,有些家整夜不睡觉,也叫守岁。现在春晚看到凌晨一点,一般三四点起来,开始放几轮鞭炮,开门炮,烧香炮,吃饭炮,如今没人去抢哑炮了,鞭炮变成烟花了,谁家烟花放的长,谁家烟花冲的高,说明谁家今年挣了大钱了。有人装修老板,有人破烂大王,有人包工头,有人货车几辆,都竞相拿出诚意放豪华的烟花。据说今年已经开始全面禁止放了。
吃完年夜饭,就开始拜年了。
我们家辈分低,几乎要挨家挨户去拜年,天明时候差不多走个遍,我是家族的长子,领着一群小弟,手中拿着最好的香烟,见人就发,互相寒暄,啥时候回的,在哪个城市,孩子上什么学,生活咋样,聊的热火朝天,一排祥和热闹的气氛。初一是放空的日子,不允许干活的,大家都从家里走出来,以前的景象是女人们扎堆,踢毽子,跳绳,聊天话家常。男人们钻到谁家打牌,侃大山。孩子们到处放炮,打枪。现在一律基本上都窝在家里看电视。
和我理想的样子差别越来越远了。我心目中的村子应该是这个样子:河中有水,水中有草,草里有鱼,花草环绕,果树成林,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凉风,要有儿童乐园,有小型图书馆,老人娱乐,社康中心,小病不出村,大病不进城,要有老年健身器材,最好有自助餐食堂,留守老人不想买菜做饭的时候,可以放心食用。这些条件沿海地区的村子里都是简单低配,可在我们这里就是梦想。
其实应该不是难事,始终坚定的想信共产党。下个百年肯定会实现。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唉!回不去的村庄,割不断的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