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尼平和李叉在太空相遇的任何事情。
(一)
“1986,生于北方,旅居太空”,尼平走之前将微信签名改成了这句话,她将奔赴太空,长达三十天不能使用自己的手机。
今天是尼平离开地球的第十三天。
科技发展之迅速,如今,去太空已经很方便了,虽然价格不菲,但是每年还是吸引了很多人体验。
就好像去寺院静修,去山里避暑,或者去卫生间里冥想,人们总是需要绝对安静的逃离之地。
十三天之前,尼平辞职了,分手了,三十岁像灾难一样,如约而至。
朋友们说,哎呀你人这么好,怎么总是不顺呢,去旅行吧,散散心。
朋友们总是说,尼平人很好啊,我们都喜欢她。
尼平知道,他们说的“人很好”,其实是说,你看那个人啊,性格平平,相貌平平,际遇平平,没什么让我羡慕嫉妒的,可以与我和谐相处。
不重要了。
此刻,她在人间的所有情感都隔离在冰冷的太空舱之外。
没有人告诉她,她遇到的糟心事儿,是人类最普通的发生。
尼平望着时隐时现的闪烁星体,眼前闪现着童年。她想起崔健的歌“仿佛童年的委屈”。
她需要与自己达成和解,需要一个寂静的空间来帮助她完成。
“寂静”在这儿可不是一个空虚的形容词,而是一个高速的、不可抗拒的动词。
可是半个小时前,她听到太空舱外有敲击声。起初,并没有十分在意,在意也没用,又不能真的打开门瞅瞅。
“bang!bang!bang!”那声音如约而至,一声比一声响。
“操,Bigbang啊”尼平决定移动到舱门,观察一下。
窗外一片漆黑。
尼平开启声音收集器,以便于更清晰的听到舱体附近两米圈层之内的声响。
“bang!”敲击声再次传来。
“Open the door!”,外面居然传来声音。
舱门不能随意打开,除非舱体内发生故障不适生存需要逃离,不然打开就是等于找死。
“Crazy!This is not your home!”尼平回答。
“艾玛啊……”一声近乎哀嚎的长叹。
这一句“艾玛”,尼平吓了一激灵。
“Can you speak ……chinese?”尼平问。
“I can speak 东北话!”对方喊道。
“哎呀妈呀,老乡啊!”尼平激动的打开了舱门……
(二)
李叉去太空,纯粹是为了放松。
三十五岁,公司中层,兴趣爱好是和女下属们讲污段子以及发朋友圈说自己在加班。
终于攒好年假,同事们40%去了日本,20%去了美国,剩下的都去了新马泰。
自从去年李叉与女友在三亚待了半个月之后,回来总结出人生真理:真正放松自己的地方,是没人的地方。
绝对不能有任何人,特别是女人。
没有人知道去年发生了什么,李叉回来之后这一年里,朋友圈的加班状态达到了100%。
就在今天,卫生间里坐便器坏掉了。这种事情发生在太空里,基本等同于毁灭。
他憋了一会儿。
也想过就在舱体里找个地方拉屎,可是如果处理不好,自己的粑粑就会漂浮在舱内空间里,搞不好吃东西的时候还会飞到嘴里,且十分危险。
这似乎难以接受。
他企图转移自己注意力,趴在窗口,苍茫宇宙,星光点点。
实在憋不住了。
操,为啥自己要吃那么多食物?!为啥到太空了还这么贪婪?为啥饭后又鸡巴瞎吃…
不行,没精力反思了。真的憋不住了。
他没想到,来到太空之中,仍然要与自己较劲儿,与身体作战。
菊花深处已经蠢蠢欲动。李叉决定冒险一搏。
他穿上宇宙漂浮服,带上氧气袋,打开舱门,漂移了出去。
是的,他抛弃了他的太空舱,去寻找附近的人。
他不能因为憋屎而死在空无一人太空舱内。
他还是需要有人见证,他,李叉,来过太空。
大脑中忽然闪现泰戈尔的诗句“天空虽然没有留下痕迹,但我已飞过。”
进而又想到了今年的流行语:no zuo no die
他想到如果公司那个90后实习生知道这件事情,第一反应一定是“白眼表情+呵呵哒”。
李叉发现了自己的软肋,或者是生而为人,注定的软肋:
人类啊,就算死,也不喜欢与孤独为伍。
浩瀚宇宙,前后皆是黑夜,他看到不远处一艘太空舱,在黑暗中独自前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