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高中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的情景,一群男生或者一群女生簇拥在阳台上,叽叽喳喳地看着某个知情或不知情的人从楼下走过。课间短短的十分钟就是一整天忙碌学习中最期待的时刻,因为可以看见她,或者他。我们会给他们取不同的代号,每次只要一个人看见,在班级呼叫一声“某某来了”一群人冲出教室,对代号的条件反射似乎快过了空腹时对饕餮的需求,代号变成了名字,至少是我们心里的名字。其实也不至于喜欢,就是觉得眉清目秀,觉得在学习之余还有这样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可以替代函数,替代语法,替代《逍遥游》,我对所有好看的脸,定义都是眉清目秀。就好比某天清晨睡眼惺忪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从北门进校和我方向相反的男孩,我和土豆叫他小学弟。后来发现好多高三的都注意上他了,那时候他高一。一群即将毕业压力爆棚的老女人每天茶余饭后就靠谈论小学弟聊以慰藉,现在想想都觉得真无聊但是真开心。
那时候,没有男神女神仿佛学习生活就没有意义,总觉得,看见了偷偷地跟着,看着她进了哪个班级,或者在小卖部买了什么吃的,是很满足的。但是这种满足不是知道了班级之后去找同班同学打听她的相关事情,也不是去小卖部买她总喜欢买的零食送给她讨她欢心。这种喜欢无关任何冲动和欲望,就是觉得,这是我女神,她在那儿,就好了。心里能抓住点什么,不至于空虚,走在路上也能很兴奋地和同伴说“我女神真的好养眼!”我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大概还是从前好,生活简单,容易满足,生活两点一线。我们就只需要简单地运转,就连欣赏一个人都是简简单单。一个代号,三五好友,还有从楼上注视楼下时温柔的目光。
每晚刷牙的时候,我总是会转身透过后阳台的玻璃窗看着远方明灭的灯火和包裹点点微弱灯光的黑暗,想想自己现在的生活,不算好也不算坏。没有加入社团活动却也依旧充实,交了几个好友,写了几篇文章,中规中矩却也不枯燥无味。硬要说出点什么不是,也就是大学门一开一合,我们仿佛都变了。这种变化让人难受,因为说不上来什么变了,所以才难受。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变,只不过是提前被逼迫着筑起一道一道的心防来面对外界的烟诡云谲,所以我们开始害怕,开始想要逃避所要承担的责任,我们不再无所畏惧了,不再是喊着代号说着那种无根漂萍般喜欢的年纪了。
我们都逃不掉,都必须面对这种近乎残酷的成长。我们失去了她,失去了他,失去了很多东西来换得自己的逃避,然后不再逃避,却变得冷酷而又势利。不管是强迫还是自愿,作出决定的时候,失去的就是永远失去了,之后的日子,也许你梦里和他有快乐到不真实的时光,但生活,再也没有交集。你时时痛时时心碎,夏日炎热,你想到了自己放在他课桌上装在玻璃保鲜盒里一瓣瓣剥好的红心蜜柚,冬日严寒,你连他牵你手时掌心的温度都能记起,却惟独失去了那只温暖的手。这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特别是为了失去而流的眼泪,但是,往往又无济于事到只能用眼泪来祭奠我们所失去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手环的环扣松了,串珠全部掉了,找不回来。哭了很久,安慰自己以后会串上更好看的,但我想着,以后再也不会串了。每次敷面膜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好好笑,脸一动不动地绷着,眼皮也承受着面膜的重力微微眯着,好丧的一张脸。但是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笑啊,一笑面膜就全皱了,所以以后,好多时候,千万不要笑啊,因为你笑了也不开心。但是你还是笑吧,不开心也得笑啊。简单快乐的时光是回不去了,真的想回去就做做梦吧,因为梦里发生的事情总是比较极端,极端的快乐,极端的悲伤,所以才是梦啊。但至少也是一个机会,如果你梦到了你想回去的那段时光,梦到了他,梦到了他们,记得告诉他们,就算不珍惜也不要浪费了。
这,就是所有人都无可避免的成长。失去的只能就此别过,世界以痛吻你却也只能报之以歌。这绝不是伟大,而是无奈,是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