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朋友喊去饭店吃饭,一进去已是一桌子的人了,我连连道歉,朋友问我怎么才来,我说路上被堵车了你信么?结果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我抬头见到一张“熟人”的脸,正面带讥讽地故意无视我。艾玛呀,在这里碰上他了,今天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心一横,索性推开朋友给让的座,拉开一把椅子挤在他和一女子之间!
“你好呀小张!我坐在这里你不介意吧?”我朗声打着招呼,无视他的冷淡和诧异坐下了。
席间觥筹交错中,我连喝二杯热茶,润一润嗓子,很响地咳了一声,众人皆静,向我注目。
我面向小张:“其实早就想与你聊聊天了,今天正是个好机会呀!”
小张犹疑不定地看着我:“嫂子,我们不是很熟……”
我说:“不,我们曾经熟悉,而且我们还颇有渊缘!”
“哦?愿闻其详!”一桌子的人兴趣都被勾起来了。
我慢慢放下茶杯,用平静的语气回忆起来:“记得是九七年吧,单位停产放假,很多人都自谋生路去,我也迫于生计,批发来一箱鸡蛋来卖,那时卖鸡蛋每斤的利润大概是二毛钱,刨去打碎的,磕破的,也就赚几斤鸡蛋吃,根本赚不到钱。但那时才二十多岁,离了单位,什么也没干过,也不懂该干点啥才能赚钱,每天风吹日晒的站在大百货门口,眼巴巴的就盼有人来买几斤鸡蛋。心里也非常迷茫,家庭中又倍受煎熬,觉得自己挣扎得很痛苦,生活如此无望,每天内心都很纠结。”大家都是从那个困难时期过来的,不由也一阵唏嘘。
“有一天下午天快黑了,刮着冷冷的秋风。从北边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女的,一下子停在了我的面前,喊着买十块钱的鸡蛋,并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我接过来刚要仔细看看,她连声催我快点快点,太晚了,得赶紧回家做饭呢!我听了立马称了十元钱的鸡蛋,还诚恳地给她看秤杆子,表示自己不会缺斤少两,秤杆高高的呢!她却不耐烦的说你快点滴吧,我就利索地找给了她九十元,这个女人接过钱和鸡蛋,立马跨上自行车跑了个无影无踪!也许在外站一天了,我当时也是神疲力乏的,只在心里微微奇怪了一下,就买个鸡蛋为什么急慌慌地?
天色照常暗了下来,冷风依旧在街上吹过。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而疲惫的我并没多想。
这张百元大钞在我钱包里过了一晚,第二天在街上见到母亲时,孝心上头顺手给了她。可是很快母亲给我送了回来:原来她上银行存钱时这一张钱立刻被识别并剔除出来了!坏了!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张假币呢?细看的确摸在手里软叽叽,而且水印还模糊!真真的一张百元假钞!这不等于是我一天什么钱也没赚,在外干站一天,还赔了九十元钱和好几斤鸡蛋么?这人是谁呀心这么黑、这么坏,多缺德呀!气得我心好疼,好恨哪!想想自己在外面站好几天也挣不来这一百元钱,当时我忍不住哭了起来,不只是觉得愧对母亲,更是觉得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我都已经这么难了,他还派个恶人来坑我一把!我咋就这么好欺负呢?
当天晚上我是又气又累又难过,儿子他爸在单位值班,孩子也在他奶奶家,我一个人在家饭也没吃就睡下了。脑子里很乱,一夜全是让人压抑又难受的梦,等第二天起来,想到儿子他爹如果知道了,又会骂我笨,会和我大吵大闹,全身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也挣不到钱,真是不想干了!使劲儿回忆坑我的那个坏女人模样吧,经这么一折腾,当时不到九十斤的瘦弱的我仿佛脑力用尽了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了,那时天色也有点暗了,只记得个子高高的,骑个大梁自行车。
后来这张假币又衍生了另外一个故事,暂且不提,下回分解吧。
也可能是第一次生意上、在金钱上上当受骗,而且是在我最艰难、最迷茫的日子里,不仅仅是这一百元钱的事了,竟有这么坏,这么阴损的人心呀!头一次经历,这对本就多愁善感、体质极差,能量不足的我的打击非常大。我八字本弱,有一段时间我一直病恹恹的,从心理上恐惧出摊,恐惧与人交往,对不熟悉的人靠近总存疑惧之心!但我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去干坑人的、黑心的、违背道德和良知的事!
那些年也是经历了各种不顺心的事,我内心总非常悲观,很封闭自己,又自卑,拒绝交流,常一个人默默发呆。现在回想当时的自己,应该是轻度抑郁症状态。直到现在过了二十多年了,我仍不会轻易地相信谁!
凡事发生,必有利于我!回头看看,早期的这些经历对我何尝不是一种历练、磨练!没经过种种坎坷磨难,不会领悟生活的真谛。在以后的经商过程中,更见识了形形色色、各个层次的人,慢慢让我学会了怎样妥善处理生活中方方面的事情,如何应对各种意料之中和意料外的情况。伴随着从小到大从来没放弃的阅读的习惯,各种心结和迷惘从一本本好书中得到了解脱和答案,从现实与书中历经世人各类悲喜哀愁,感悟着人性的善恶美丑。年纪渐长,也理解了这个世界,生活中的风风雨雨更是促进了心智的成长与思想的成熟,一年年变得通透与圆融。黑格尔曾说过:存在的,即是合理的。人生是用来体验的,而不是用来诠释完美的。对生命而言,接纳是最好的温柔,接纳挫折,接纳世事无常,接纳自己和他人的不完美,接纳眼下的情绪,接纳自己有所能,有所不能,允许一切发生!毕竟都每个人身处不同频率!
现在流行说法是:坑我害我的,是来渡我的,替我挡灾的!
生活亏欠你的,总会以另外的形式百倍的补偿你!你们信么?这世上一直有因果,我从来都相信,而且多次验证过。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因果关系是宇宙间永恒的法则!
比如小张吧,我们彼此本来不认识的,那年他突然来我的商店里帮他的朋友买材料,张罗装修房子。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又是命运的手在拔弄着一切,而且就要到揭开二十年前的假币之事的真相之时了!只是谜底揭开之前,我还未领悟这一切。
小张同志帮朋友装修房子,不可谓不尽心;一来二往,从最初的陌生到后来能愉快的交谈,甚至到互相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个多月来,我们之间熟悉起来。买的各种装修材料质量他也满意,价格我给的也合理,我们合作一直挺愉快。甚至得知他的朋友年过四十尚未婚配,我都有意想把单身的女同学介绍给他!
有一天下午,小张领着一个高个子女人走进来,我热情招呼他俩时,因为他介绍这是他媳妇所以我特别注意看了她几眼,却感觉到了她态度里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冷淡和恶意!没办法,天蝎座的我第六感就是这么微妙、精准!她看了我一眼之后,假装看材料,在店内转了一圈就走了。从此再未出现!
她转身的刹那,我大脑立刻恢复了二十年前那个秋天的傍晚,昏暗的路边递给我一张假钞的女人!是她是她就是她!她一定是也认出来我了!高个子,宽长脸,和我在一个单位上班过的,彼此曾多次见过的。不过不是一个组,她每天骑个男式大梁自行车!
那一刻,我的心里却松懈下来,不再憎恨那个女人。
虽然当年她有意地种了恶因,做了恶事,虽然看得出来她仍未觉悟,仍未忏悔。不重要了,我都已经释怀了。若干年后,她丈夫不是无意间越过那么多商店,专门来给我送钱来了么。难道不是命运的手指引他来的么?这是命运对我的另一种形式的补偿,又何尝不是对她行的坏事的一种救赎?冥冥之中,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在关注着芸芸众生,他不会及时出手,但他绝对会出手,在一个能给你惊喜的时刻!
房子装修完了,小王替朋友来结算帐。非常有意思的是,他要求给抹点零儿头,我问想抹多少,他说,咋地也得给抹一百块钱!
我忍不住大笑,艾玛呀!又是一百元钱!这一百元和那一百元,相距二十年了,之间有某种奇异联系吧?要不为什么他也会提岀“一百元”呢?这回我可得抓住机会,不能让步!嘻嘻,生活早已告诉我:有些底线是不能逾越滴,有些原则是必须坚持滴,有些机会是必须及时抓住滴!这机会二十年才来到!他必须替她借此机会赎罪!哈哈哈,说白了我也是为她着想么,从这一百元钱上原谅她,把这二十年的恩怨了结,让她得以物质解脱吧!于是我一直微笑摇头,不说原因,坚决不抹!
小张很生气。结了帐走时脸色不悦。
以前他天天上下班经过我店门前,都远远和我俩打招呼。
现在见面我主动打招呼,他点点头而已。
若我不及时语,他扬长而过。
再不复从前客气热情。陈年往事,我也不便说透。
从此彼此陌路。
百元假币,百元抹零。
感谢生活,感恩命运。
我心结已解,她罪过已赎。
从此两不相欠。
今天真天降时机!何必总让梦中人耿耿于怀?必须旧事重提。可谓世说新语,一席话参透!
席间众人一时无语,全场陷入冷清。
于是我转身离席。
出门大笑扬长去,人生处处有玄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