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作三昧》是芥川龙之介里的短篇小说里稍微长一点的小说,戏写的是马琴泷泽琐,是日本江户后期小说家,别号曲亭马琴。他的文学作品具有浓厚的劝善惩恶主义倾向,以儒教的道德基础,鼓吹武士道精神,强调佛教的因果报应思想。他的代表作品是《椿说弓张月》,《八犬传》。
本篇共有15章节,每一两个章节写一件事,刻画一位人物,透彻而又尖锐剖析一种人物性格。
故事从一位两鬓的头发发黄得寒碜,眼睛也有毛病,瘦小而又硬朗的六旬老人马琴,一早去浴客熙熙攘攘澡堂里开始的,澡堂里热气蒸腾,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日光,影影绰绰能瞧见一个个湿淋,光溜溜的身子。身无长物的他们,也把自己的人性暴露得彻彻底底。
老人手上脚上的皮已经松了,却透着不服老的劲头,精力旺盛,有股野劲!他生于武士家庭,后才成为长篇传奇小说作家,但原生家庭,有深厚的武士渊源,他的骨子里就是位武士,所以无论是他的精神,还是他的形体煅练,都是崇尚武士精神。
虽是武士世家,但是年过六旬的他,一个人泡在水里,搓着又干又皱的皮肤,立生迟暮之感,怅然失意。他不是害怕、忌讳真正的死亡,而是为了年过六旬还在为谋生疲于奔命,苦于写作,几十年笔耕不辍,弄得身心疲惫不堪。
正当他暗自伤感的时候,遇到了听不出弦外之音的梳着细银杏鬓的江屋平吉,他热衷于写俳句,到处应酬,辗转穿梭于各种诗会,诗社,创作能力一点都没能长进。但是对于大作家马琴很是崇拜,对他也十分恭敬。
但他资质平庸,也不了解马琴,更加不了解马琴对同一时代的写俳句,和和歌的人的不屑。他自认不缺少才气,但觉得和歌、俳句形制过于微小,容纳不下他的全部构思。一句和歌,一句俳句,无论叙景抒情有多精彩,所表现的内容,较之他汪洋恣肆的作品,充其量只抵得数行而已,在马琴的眼里,那是二流的艺术。他对庸碌之辈,更极是傲慢不逊。可惜,江屋平吉没有眼力劲。
马琴有种文人墨客骨子里的傲气,不擅长圆滑处事,也容易招人妒忌,当然更多是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忌妒小人。就像一个素昧平生“斜眼儿”从一开始就看马琴不顺眼,听了马琴和平吉的对话“回头瞅瞅马琴平吉,做了个怪相,朝地上唾了口痰。”从人物出场,就可以知道这是个毫无教养的人,澡堂地上吐痰,猥琐而又恶心!
后又特意提高声音对马琴的作品说三道四,尖酸刻薄的评语。见多识广的马琴的心情依然受了影响。一时没能想通,被人恶意针对,心里是极不痛快的。如苍蝇在喉,恶心透顶。特别自知一听到外行人贬低自己的作品,会因此去较劲,大大影响了自己的创作动机,出来的作品都会变得不伦不类、不成样子了。
人言可畏在哪个年代都是这样,1800年的恶论也好、现在的网络语言暴力也好,都足够推毁一个人的自信心,在不相关的人恶毒的言论面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创作自信心会轰然倒塌。好在马琴想通了:“老鹰叫得再响,太阳也不会停止旋转!"
但芥川想通了没?没有!借马琴之名,写自己的所遇。但他依然没能走出这个语言暴力的困局。“疯子所生!”四个字根深蒂固铬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自卑到极点,恶毒的世人,拿着这把四字利刃一次又一次插进他那早已伤得血淋淋的心,直到他陷入黑暗的深渊,最后自杀身亡!
而这些插刀的人,收起滴血的刀刃,擦干血水,收入刀梢,藏进怀里。转过头来,像是个无事人一样,假猩猩挤出几滴眼泪,跟着他人一起摇头惋惜,叙说着一切关于芥川龙之芥所遇的不值。
第六章节出场的是一位有着一张平板单调的脸的泉屋老板市兵卫,“白脸膛上油光光”,“无论多么小的一点事,他都能信口恭维,表示钦佩,这种人很少见,何况那钦佩又是装出来的.""多数场合,表里不一。”
寥寥数笔,就把书商泉屋市兵卫的精明、奉承、油滑的形象跃然纸上。为达目的,在所求的人面前又把姿态放得极低,背后又是极不恭敬,直呼大名。同时又很懂,很能拿捏这些作者的心理。抛出他们感兴趣的素材,诱惑作家们为他创作俗不可耐的、不入流的小说。
周身散发着铜臭味的书版商人,永远是利益至上,他们亵渎了神圣的艺术文学。马琴没有被诱惑,毅然拒绝。守住了那条底线,虽然他依旧为了生活忙于奔波,但在选择月亮与六便士之间,他选择了在那浩瀚星空中那最亮的一轮月亮。这才有了传于后世文辞绝妙,引证精博的的巨作《八犬传》!
后世日本汉文学家依田学海如此评价:“《八犬传》最著云。书贾雕工,日踵其门,待一纸成刻一纸,一篇成刻一篇,万本立售,远迩争观。三都七道,边陬僻邑,公候贵富,士女农商,道小说必称《八犬传》为巨擘。
耻与为迎合低俗人胃口而写了大量情色小说的春水之流为伍!马琴的态度也是芥川的态度,他的毕生追求也如同马琴对《八犬传》的追求一样,不为迎合世人低俗的口味,醉心于自己高要求的创作,创作当世无与伦比的巨作来!
疲于应付泉屋市兵卫之流的纠缠,严词拒绝并赶走之后。他不由感叹:“人之所以不幸,就缘于置身这卑劣的人世间,为卑劣所恼,连自己的言行也随之变得卑劣起来。”
这事使他想起前几日更卑劣 事来,一个想拜马琴为师叫长岛政兵卫的人,自称:“二十一岁耳聋,潜心写作几年,是《八犬传》和《巡岛记》忠实读者。”要求马琴收留他,并给他斧正所作小说。
长岛政兵卫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马琴没有答应。谁知马上收到一封从头到尾的谩骂信:“你的《八犬传》和《巡岛记》写得又臭又长,我耐着性子才看完。而你对我的小说,仅有六册,是连看都不肯看一眼。你人格之低,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结尾更是大肆攻击:“作为一个前辈,竟不肯纳晚辈当门客,真是个吝啬鬼。”
一个索求而不得便大肆谩骂,恶毒攻击,自私自利,不懂感恩、道德绑架,我弱我有理的浅薄之徒。前后截然不同的嘴脸,不禁让马琴觉得政兵卫和自己的可怜,生活在下等社会的人,其不幸则在于为这种下等而烦恼,从而导致自己也摆脱不了这种下等的言行。
中间段有一句“太阳无忧无虑地照着桂花,香气四溢。芭蕉和梧桐悄然无声,叶子连动都不动一下,老鹰也和原先一样,叫得那么欢快。这大自然,还有这人世间....."道出马琴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之情,也为下文做个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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