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邻居兰风嫂子意味深长看着我内敛、木讷、不爱说话的模样跟我妈说:“木桂,我瞧来瞧去,你们家三个姑娘,二丫最老实憨厚呢!”
我妈脸上立刻堆起满脸愁容:“是啊,我就是担心她长大怎么养活自己,她这细伢子太老实了, 口笨舌拙,平时你打她,她也不知道躲闪,不像大丫三丫,你平时装腔作势要打她们,机灵的她们早飞得远远的……”
“二丫真是老实憨厚样,不过傻人有傻福,我四姐那人你是知道的,从小做事情笨手笨脚,可是你知道吗?她嫁的老公跑大船,现在比我日子舒服滋润多了,人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婆婆还把她当成宝,儿子去年还考了个军校,人啊,怎么聪明能干也活不过命,唉……”
“兰风,你说,我这丫头是不是那场她七八个月辰光害得’老鼠疮’,把她病的不机灵了?当时那位郎中交代贴伤口的胶带不能吹落漏风的!!我那时候手头活计忙,哪管得了这些琐事!”我妈自谦问道。
老家人,说人“老实”是无用的代名词,我手头干着家务活,七八岁的我竖起耳朵听老妈和邻居嫂子在堂屋心拉呱话。
小小的我怔怔看看自己被小学一年级老师戒尺打肿的手心,十指连心疼。
“难道我真是那场病伤了脑子,变成’次品’?妈妈心里不喜欢我吧?”我的心里酸楚想道。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着黄昏时分屋里的光线慢慢移到农村堂屋挂年画老寿星胡须的位置,我心里不禁生出悲怆、无助、惆怅、迷茫感觉。
为什么我总是上课开小差?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学会那些像小蝌蚪、像雨伞、像门、像豆芽、像鹅、像椅子形状的拼音字母认读?
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把老师的作业一清二楚听明白?
我害怕上学,觉得它像坐牢一样难熬,珍老师“货真价实”的体罚让我瑟瑟发抖,窗户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小鸟却让我迷醉喜欢。
耳边听着珍老师“小乌鸦喝水”的故事,我的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
我喜欢上学路上的一切。
扑棱扑棱在水里奔跑的田鸡,芦苇荡里探头探脑的小可爱,那是野鸭子。
成群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开会”,我一走近,它们就在我头顶轰地一声飞过。
放学回家的路上,西天是一片说不出的绚烂,红、黄、紫、淡蓝……太阳慢慢下去了,此时村庄炊烟袅袅,有一种朦胧、氤氲、让人昏昏入睡的美感,我的心不禁也变得欢快愉悦起来。
很多时候,我背着草绿色的书包 ,一个人坐在河滩上,我逃学去了,家里人不会发现,老师更不会注意到最后一排的我,我惬意地把狗尾巴草的杆子含在嘴里,感受青草忒有的清香味。
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我耳边唧唧地叫,我满心欢喜趴在田埂里捉长手长脚的青蚂蚱。
这小东西它喜欢独来独往,弹跳力是所有蚂蚱里最好的,我捉住一个也舍不得碰伤,仔细端详。
趴在泥土沟里“躲藏”来来往往下地干活饶舌,爱多管闲事的叔伯婶娘他们。
他们若是问起“二丫,你这娃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啊?”
“今天老师身体不舒服,没人给我们上课。”
“你不会是逃学吧?哈哈哈”
“真的,我们珍老师牙痛,腮帮都肿了呀!”我急得面红耳赤继续扯谎。
每一次考试都希望来一场狂卷风把数学卷子“卷”到天上去。
每当看到数学老师手握教鞭,脸色铁青,青筋暴露体罚那位留级三年外村的国我也替他皮疼肉疼………
孩子的心最澄澈透明,他爸村里最窝囊,他妈神经不正常,成天捡垃圾吃,国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垛面,邋遢不行。
早上升国旗的时候,副校长讲起“五讲四美三热爱”,勤洗手啊,勤洗脸啊,都把他“请”到台前展示他脖子上的“黑项圈”。
他被狠拧着耳朵,副校长直着嗓子吼道:“你不会自己打点清水把脖子洗洗干净?你是生活在猪圈里吗?”
下一秒,副校长的“白痴女儿”小丽被那雷霆吼声吓了尿了裤子。
她很难为情,两腿夹着湿漉漉的裤裆,极力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神情庄敬的老爸,鼻涕老长的挂在嘴边。
哎呀,那么聪明能干的爸爸,怎么生出这样有点弱智的女儿?
我看到她,又觉得自己只是“次品”,还不至于上课尿裤子,说话结巴含糊不清,做作业完全不会,这样一想,二丫我比她幸运多了。
她总是被同学排挤,就爱和我钻到图书角翻那本“夸父逐日”“铁道游击队”的连环画。
呵呵,小丽如今也顺利成家,据说还生了两个孩子。
那个邻居口中老实的二丫我如今也“老天爷不会饿死瞎家雀”一般奇迹活了下来。
孤独压抑的成长环境让我变得皮实、坚韧、无所畏惧。
“怕啥呢,再糟糕的局面我都遇到过!”我在遇到风险和黑暗的时候会这样劝慰自己。
我这株“含羞草”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不仅改变自己,也影响周围几个要好的朋友 。
生动的现身说法,不赞成对孩子进行空洞的说教,对孩子应该持有激情洋溢的赞扬肯定态度。
这也算以我薄弱的能力用心、用力、用情帮助一些朋友少走教育孩子的弯路 。
二丫我不算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可是肯定是一位心眼实诚,愿意讲几句真话的人。
我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才活得没有那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