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楼清月
(83) 暴雨将至
京师 紫禁城 长春宫
快至长春宫门前,孟连衣瞧了栾欢月一眼,发现她忽然笑了,心里有些毛,问道:“你笑什么?”
“古人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这样胆色的人,绝对不是个似你我这般的娇小女子。”栾欢月说完,见孟连衣一愣,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了。
长春宫门口,栾欢月叩了叩门,就听不多时,宫门便打开了,一小太监从里头探出头来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来长春宫做什么?”
“今日肖公公脱不开身,我奉命来送些吃食。”栾欢月侧了侧身子,孟连衣适时地站出来,恭敬地把食盒向前递了递。
小太监听后一愣,随即笑着打开食盒,恍悟道:“是了,肖公公昨日曾向我说起过此事。”
“肖公公今日临出门前被王公公遣人唤走的。”栾欢月把食盒一关,脸冷了下来道。
小太监看了看栾欢月,也收了笑容:“这位姑姑莫怪,小的也是怕……”小太监见栾欢月根本不搭理自己,尴尬地让出位置,示意两人进门。
京师 紫禁城 仁智殿
致奠前三日,皇后和太子等日日夜夜都会跪在殿前为先皇日夜祈福。过了这三日,众人跪到黄昏便各自回宫歇息,第二日一大早再赶来。
朱远坦今日入宫较晚,陈雪本欲给朱远坦指路,却被朱远坦拒绝了。他哪里是不识路,不过是想寻个机会,与栾欢月多聊几句罢了。朱远坦虽是第一次见她,但在朱远圻的府上,却是见过许多张栩栩如生的画像,如今见了真人,反倒觉得真人比画像上更英气些,眉宇间没有朱远圻画上的柔美。想着想着,便到了仁智殿,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走到了顺德公主与云展身后,低声地打着招呼。
“远坦,你今日可是起迟了?”顺德见朱远坦面上有些细汗,从袖中掏出了一方素帕,递了过去。
“并未起迟,是路上耽搁了些。”朱远坦接过素帕,低头轻轻地擦着。
“可是遇到了有意思的事儿?”顺德随口问道。
朱远坦想起栾欢月,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不过是遇到了兄长的一个知交,攀谈了两句。”
“知交?”顺德公主一愣。朱高勋育有十一子,但有排在朱远坦之上的大多早夭,能称得上朱远坦兄长的,只有朱远圻。朱远圻久不在京,相识的人多是宫里的人,此刻都在仁智殿。
云展身子微微一动,侧过了头笑道:“方才见你独自前来,是世子在外识得的人么?”
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朱远坦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暗自着恼,嘴上却有些不由地说道:“是,是我兄长倾慕的一个姑娘。”
云展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扭过头来,眉头却渐渐地皱了起来。朱远坦从汉王府入宫,不需经过郕王府,反倒会路过自己的府邸,此刻天刚大亮,难不成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来府上寻自己?
顺德见云展眉头紧皱,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带着笑颜,轻快地问道:“是那个叫栾欢月的姑娘罢?”
朱远坦微微吃惊:“堂姐也认得她?”
“倒也见过两面。是个俏丽、聪慧的女子,你兄长眼光不差!”顺德笑着看朱远坦,目光温和,心里却拧着一股劲儿:“这倒是奇了,大清早的,你怎的会遇见她?”
“这……”朱远坦不知该如何作答,忽然反应过来,这大清早的,栾欢月在宫门口,自称自己的端本宫的宫女,究竟想要干嘛?
顺德见朱远坦迟迟不作答,但面上却越来越复杂,隐隐还有些担心,正要开口,就听朱远坦说道:“堂姐,远坦有些不适……”
“你去罢!我替你向太子殿下告假。”顺德公主点了点头,见朱远坦匆匆离去,才收起了那抹微笑,扭过了头,唤来了一宫女,叫她向太子殿下告假。
顺德侧过头看向云展,轻声问道:“夫君可是担心栾欢月她出了什么事?”
云展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细细想着。若是她在自己府门前,朱远坦定会如实相告,可见她并不是来寻自己。可是这个时辰出门,还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朱远坦……她总不至于大胆到要入宫?云展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正想着,云展忽听身旁一阵骚动,再定神一看,身旁的顺德已倒在了地上,手上出了不少的血。附近的宫娥太监顿时慌乱了起来。
朱撷德听见骚动,有些不耐地往后瞧,似乎是顺德那儿出了什么事。正要派王振去瞧瞧,就见王振已小跑着回来了,施礼说道:“殿下,顺德公主似乎无意划伤了手。”
朱撷德皱了皱眉头:“好端端的,四周又无利器,怎的会划伤了手?”
王振为难地看向了朱撷德。朱撷德细想了想,有些微怒:“哼!真是丢了父皇的脸!叫她下去休息罢!”
此刻的顺德,已成了众人鄙夷的对象。身为先皇嫡女,竟然想出了割伤手的招数,逃避致奠。她本就是一个被人背地里唾骂的荡妇,但是为了他,她不介意旁的人如何说。
云展知道她的用心,缓缓起身,轻轻环住她:“我同你一去罢!”
顺德脸上有些发烫,看向云展的目光却异常的柔软。她不知云展对自己有几分真情,几分利用,但此刻,他愿意在自己身侧,陪自己一同被众人鄙夷的目光的洗礼。
朱拂玉瞧着云展搀扶着顺德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皱,往远处的济源那儿望了去。济源领会了朱拂玉的意思,远远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顺德被云展搀着,走到了毓德宫。两人停在了宫门口,顺德瞧着门上的牌匾,露出了一丝追忆的笑容,有些害羞地向云展说道:“我和永清自小是在毓德宫一同被养大。”
毓德宫在长春宫的后身,曾经是几位公主的住所。可如今仍在京中的,也只得顺德一人。永清公主刚及笄,便失足跌在了池塘里,淹死了。茘禾公主是孙皇后所出,也在年前被朱瞻基当做了筹码,远嫁和亲了。
云展第一次见顺德流露出追忆的神色,搀着她一边走入毓德宫,一边问道:“听闻永清公主是三位公主中,最得先皇喜爱的一位。”
顺德低下了头,声音冷了下来:“父皇曾许诺,这毓德宫,只许我和永清住。我一出嫁,茘禾便央求了父皇,住了进来。我还同父皇恼过。可不过年余,茘禾便被父皇派去和亲。想来于父皇而言,我、永清、茘禾,也无甚差别罢!”
宫闱之事,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哪里是寻常人猜测得了的事情。云展见顺德面色有不喜,也不再问,只搀了她坐下,亲自替顺德包扎了伤口。
“本宫才想起,有些事要与乐平郡王商议,你们去寻寻,看他可出了没!”顺德假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遣走了候在门口的宫女太监们。
长春宫不远处,陈雪躲在一颗树后等着,看了看天色,一刻钟早就过了,也不见两人带着李灵雨出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儿?陈雪不敢再等,决意去寻凌落云,还未到端本宫,就见本该在仁智殿的太子妃钱氏正领着几个先帝妃嫔和凌落云往仁智殿的方向去。
自打从广德寺回来,凌落云便一直被太医调理着身子,经历了那么一个大劫,没个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元气的。这次给先皇致奠,朱撷德便特允了凌落云和几个身子柔弱的先皇嫔妃去仁智殿致奠,只需在各自殿中日日祈福即可。
陈雪此刻不敢上前,若是让钱氏发现,她便无法脱身,那栾欢月和那个跟她一起来的姑娘,只怕就送了命。正想着,就听见身后朱远坦的声音悄悄响起:“你在盯梢?”
陈雪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生生忍了下去,有些惊恐地跪了下来。朱远坦见钱氏等人马上要走到近前,忙把她拉了起来,拽到了身后。
钱氏也注意到了朱远坦,见他躲在一角,站定了脚步,温声问道:“远坦,你在做什么?”
朱远坦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本要出宫,可瞧着皇嫂带着女眷款款而至,便想着躲在一旁避让,不曾想还是叫您发现了。”
钱氏看了看身后的妃嫔,点了点头,笑道:“想来你也到了要婚配的年纪了。若是相中了哪家高门小姐,自可来寻皇嫂,皇嫂替你做主!”
朱远坦脸上一红,有些害羞的模样,惹笑了钱氏,凌落云在一旁,清冽地女声轻轻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还在仁智殿等着呢。”
钱氏瞧了眼凌落云,没有多说,点了点头,迈步离开了。
钱氏还未走远,朱远坦便转身,朝着身后的陈雪说道:“告诉我,栾欢月进宫要做什么!不然我现在便把你交给皇嫂!”
陈雪瞧着还未走远的钱氏等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即又想起陈星如今在世子府做事,忙说道:“我和她都是奉了世子的密令,在替世子办事,乐平郡王还是不要多过问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