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的外婆躺在养老院的床上，呼吸缓慢，左边的眼窝凹陷下去，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外婆嘴里念叨着“你大哥要拿枪打我，昨天晚上他们开了一整夜会，就是要对付我的”，小明妈妈一脸无奈看着他，“你外婆现在老年痴呆了，经常说胡话。”
养老院坐落在远离镇子的一大片空地上，装修简陋，大门用一条条竖着的铁杆组成，上面趴着一条长长的粗铁链子。小明和妈妈站在门口，院里院外都空无一人，门口停了几辆电动车，钥匙都没来得及拔下来。妈妈打了管理人员的电话，没一会，有个中年妇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大串钥匙，她从钥匙“森林”里精准找到了大门的钥匙，门“吱扭”一下打开了。
“你来啦，我都快忙死啦，刚给他们倒好茶，他们吃完饭都躺下了，一个个是真难伺候，我一个人管几十个老人，管不过来哦!"，
小明看到她走在前面，左手拎着一个空水桶，桶里有一个红色水瓢，上面冒着热气。妈妈陪着笑说:“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能干，这么多老人都能伺候好，等哪天我给院长打电话，让他给你加工资。”
妇人立马换了个口气，
“今天刚给你妈换的房子，带空调的!而且干净，那房间就两个人住!”。
跟着妇人，小明和妈妈进到最里面的一间房，下午的阳光微弱，斜着照在外婆的床上，透过窗户看过去，院子里有几棵干枯的树，黑压压的，天空泛白，北方的冬天干燥，小明的嘴上已经起了一层干皮。
外婆躺在狭窄的床上，床底下铺了几层厚被子，几件冬天的衣服散落在床上。
“大娘，你闺女和外孙来看你了!”
外婆慢慢张开眼睛，像是看到了陌生人，
“你们是谁啊”。
过了一会，妈妈重新介绍了自己和小明，外婆才似乎清醒过来，以往的记忆是否会在这个时候全部返回外婆大脑里，小明心存怀疑。外婆清醒后，一个劲的夸妇人，
“这个小李对我最好了，经常过来问我冷不冷，帮我盖被子，真是个好人哦”。
妇人脸上泛起笑容，“你是我大娘，你闺女就是我妹妹，这么多老年人，我就跟你最亲，对你肯定最好。妹子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其他房间老人”，
说着就走了出去。外婆等她一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变小，
--“我和你说，这个女的最坏了，白天叫她好几遍都不理我，晚上五点多走了，也不给我倒水喝”。
“我给你买的酸奶喝完了吗，我再给你买一箱，晚上没水的话就喝”
“还剩几瓶，平时也不敢喝，起来上厕所麻烦，这边的腿动不了了”
-“以后当着小李的面，不能说人家不好，听到了吧，你这以后都要靠她”
--“我知道。你之前给我买的那些东西，你拿走吧我就剩几颗牙了，吃不动了，放着我怕被小李偷偷拿走，你拿走给小明吃”。
正在这时，外婆隔壁床的老太太突然坐了起来，嘴巴微张，呼吸急速。“有点像哮喘，要不要找医生啊”小明担心地问向妈妈，
外婆说:“不用，她就这样，天天坐在床上看着门口，除了喘气，一句话也不说，是个傻子，家里人也没来看过她”。
妈妈走向放置茶水瓶的柜台，“妈，你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水瓶摔在地上，碎片向四方炸开，水流了一地。
小明赶紧拿着扫吧去扫，外婆笑道，“前两天晚上我起来倒水，不小心把水瓶摔碎了，这不是我的，是这个傻子的”。
妈妈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那你不早说，我赶快去给人家买一个”。
外婆声音又低了不来，“没事，她是傻子，又不知道，不要买了，浪费钱”。
妈妈没有听，直接出门去买了。小明拿着扫把，把床底上的碎片扫了又扫，外婆像是神志不清了，又像是很清醒，嘴角带着微笑，不停地跟小明说:“别让你妈买了，别买了，她是傻子，她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