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岭深处,老君沟这个小村子宁静而又神秘地坐落其中。村中的张老汉,年近七十,他那雪白的须发如同山间终年不化的积雪,可整个人却透着一股精神劲儿。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是他的“说书场”,孩子们总是围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述山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老槐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张老汉坐在树下的石墩上,烟袋锅子一明一暗,他缓缓开口:“我年轻时候,有一回上山采药,不小心迷了路。”孩子们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仿佛能从老汉的话里看到那神秘的山林。“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从没见过的山坳里,我瞧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娃娃蹲在石头上哭呢。”
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小嘴巴张得大大的,脑海里开始想象那个画面。张老汉眯着眼,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寻思,这深山老林的,哪家的孩子跑这儿来了?我走近一瞅,那娃娃转过身来——”说到这儿,老汉故意停了下来,眼睛扫视着孩子们充满好奇的脸庞。“那娃娃竟长着一张老人脸!那脸上的皱纹就像老树皮似的,可眼睛却亮得像两颗黑豆。”
“是山魈!”一个稍大的孩子突然叫道,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响亮。
“嘘——”张老汉赶忙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那东西冲我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还说:‘张大哥,背我回家吧。’我当时吓得扭头就跑,就听见背后传来‘咯咯’的笑声,那声音就像老鸹叫似的,可吓人了。”
月亮慢慢爬上了山头,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树影在地上婆娑起舞。一个叫水生的小男孩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往人堆里缩了缩,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问:“后来呢?”
“后来?”老汉磕了磕烟灰,声音有些沉重,“第二天村里王麻子家的闺女就失踪了。有人说看见她往山上跑,穿的就是件红衣裳。”
水生听完这个故事,心里直发毛。在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背后有沙沙的脚步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他想回头看,可一想到那张皱纹纵横的娃娃脸,就吓得不敢动,只能加快脚步往家跑。
这个故事就像一阵风,迅速在村里传开了。有人觉得张老汉是在胡说八道,编故事吓唬小孩子。可是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也见过“那个东西”。王婶子听到这个故事后,脸色煞白得像纸一样。因为她的女儿十年前确实走失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杳无音信,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七月半,这个特殊的日子,村里弥漫着祭祖的氛围。水生跟着大人们去上坟,在坟地里,他看到张老汉独自在坟地最边缘的一座无碑坟前烧纸。那座坟很小,几乎被杂草完全淹没了,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那是谁的坟?”水生好奇地问父亲。
父亲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别多问。”
夜里,水生起夜。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窗户,他看到一个微弱的灯光在晃动。仔细一看,竟然是张老汉提着灯笼往山上走。水生的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挠,好奇心驱使着他。他鬼使神差地穿上衣服,跟了上去。
山上的路崎岖不平,月光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银色的纱。张老汉在前面走着,水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终于,老汉走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山洞前。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放在了洞口。借着月光,水生看清那是个褪了色的红布娃娃。
“十年了......”老汉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充满了哀伤,“爹对不住你......”
水生听到这话,吓得腿一软,转身想跑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张老汉猛地回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睛里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水生吓得拼命往家跑,回到家后,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病好后的水生,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再也没有去听过张老汉讲故事。而那座无碑坟前,时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颗山里摘的野果子。
村里的人都发现,张老汉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只有水生知道,每当月圆之夜,他躺在床上,总会隐隐约约听到山间传来孩子的笑声。那笑声像是风掠过树梢,轻柔却又透着一丝诡异,又像溪水淌过石子,清脆却又带着无尽的哀怨。
水生的心里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他不知道那个红布娃娃到底和王麻子家走失的女儿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张老汉为什么要在那个山洞前放下娃娃,还有那座无碑坟里究竟埋着谁。这些疑问就像一团迷雾,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而那山间的笑声,仿佛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题,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