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开节日小长假的旅游高峰,借一个下午,约几个发小“闺蜜”驱车向家乡南山的“凤凰谷”进发。这个时下流行的“说走就走”的一游,原只是为了劳其筋骨,为吐故纳新,清咽利喉,大自然里吸几口新鲜空气,换换我“浆糊”一般的脑子而已。却不想,竟与往常有大不同:全程似在阅读一本故乡的《本草纲目》。
一切因由,只是同往者中临时多了一位能够另眼看大山的人,一个陕西的汉子,一个能“指点江山”的人。他是第一次登咱们的凤凰谷,因是中药学的科班生,便满肚子植物的学问。正好,看图说话,带着我们几个把司空见惯的凤凰谷,当一本植物书重新阅读了一遍。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当客人问起凤凰谷的来历,就有点尴尬了。家乡这个既无人文,又无奇观,也不曾闻有仙人居住过的"三无"产品,什么时候飞来了只“凤凰"?实在是孤陋寡闻了。记忆中,好像有个牛家院一一牛颊原,古盐道的摩崖石刻景观,却不曾考究也未与寻踪,不提也罢。对这个半生不熟的他乡客,只好以“天然氧吧”搪塞。登山终了,分手时却不想他握住我的手说:不虚此行。
轻车熟路,拾级而上,正为眼前那一挂临时午休的“瀑布”难堪,却被这位朋友一句随意的话惊起:这还有漆树呢!
什么“奇树”?几个人都一脸狐疑地寻他手指的方向。
“漆树,油漆的漆,打家具用的油漆。我们陕西人说话不标准,鼻音重。”
不是这位朋友的方言不好听懂,实在是我们的脑子里没有丁点关于“漆树”的提前量,更没有在此邂逅它的心理准备和预值卜。
“这怎么可能,漆树都是亚热带树种,云南广西那边才有漆树林的呀”。我发小“无知者无畏”的毛病又犯了。
“没有错,看这树干都有收漆割得刀痕,不过像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这棵也是。”
果然,像白桦林的眼睛一样。不过,这两棵树上的刀痕更像人造的双眼皮。
“割皮取漆时,底下置一个小容器,由它自己去慢慢流。”
“一天一收吧?”有人插话。
“漆者七也。当然是七天了。到七天收一次,再割一层,再收。”他也跟着兴奋得之乎者也起来。
哈哈,原来如此。接下来的山路上,我们还看到不少大大小小的漆树。
那么,漆,是不是“柒”的通假?心里这么想,只是不好再“无知者无畏”了。
“这些是连翘。”他指着夹道的葱茏植被,又翻篇了。
“是中药材的连翘吗?”
“是,这都是,灌木,开花时满枝金黄,漂亮得很。它有极好的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作用。”
“这就是连翘啊。一天介挂在嘴边,真到眼前了却不识泰山了。”我们又一次的惊奇了。
“这是五倍子,那是刚果树。五倍子又叫“福连头”“山梧桐”,止咳降火,男同志喝了更有别用呢。”
“真的吗?”有人起哄。
我们应接不暇了。原来,一个个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真得要另眼看你啊,我的凤凰谷。禁不住我也唏嘘感叹起来。
看图说话的植物课还在进行,竟未料,最惊叹的一幕发生了。当我们一路兴奋,爬到“快活林”的平台,要歇息一下的时候,刚坐定,这位朋友就以若无其事的表情却仿佛“金口玉言”地冒了一句:这个是茱萸,茱萸树。
“什么什么?再说一遍。”我被触电一般,就地弹了起来,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一付要吃人的样子。
“是茱萸树啊。”
——是是,王维的,的那个“茱萸”,吗?我开始有点结巴了
——是的。放心,不骗你。
我一时缓不过气来,将信将疑的拿目光挪向在一旁忙着摘菜的老板娘以求证。
“是的茱萸树,这几棵都是。”老板娘说话了。
哇——还好大呀!太神奇了。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点了啊!
来来来,照一个。一阵小恍惚终于缓过神来,又回到俗念中,一边找最佳位置,扭捏的摆姿势,又一边情不自禁很自恋地吟咏起来: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诗佛”王维青,蒲州人也(一说是太原并州籍),咱们的唐朝时的半个老乡呢。大家耳熟能详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是他十七岁时写下的诗篇。堪于他后来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相比。
不是我卖弄,实在是太兴奋了。终于顾不得形象了,几个人也跟着喜形于色手舞足蹈起来。
就这么奇妙,一株树,一首诗,一位诗人,几个“山东”兄弟,没有时空概念的被瞬间穿越在了起来,得意而忘形的幻念。苏东坡评价王维"的诗: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我斗胆加一句:遇摩诘之树,树中有人啊。摩诘者王维也。“山东”者华山之东也,指他的故里蒲州,今天的永济市也。那时,出身名门望族的英俊少年,正漂泊在京畿长安求取功名。背井离乡又遇九九重阳节,思乡情绪油然而生,便有了这首千古七绝,借重阳节,借佩带茱萸的古习俗,表达思念故里亲人的心情。
那么,当年的老乡王维,是否留足迹于咱河东的中条山?理论上是可能的,不然,“登高"“茱萸“"山东"被他用得那么得心应手。呵,不敢多想了,必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壮哉!南山,美哉!凤凰谷。原来,你自有你大山的性格,有你幽谷的柔情,也自有你凤凰涅槃的灵气。疯疯癫癫,忘乎所以的我,就差喜极而泣了。那时,想我是雅兴暴发到“沸”点。
也许是兴奋过度,再往上爬,便只剩寥寥“余晖”了,他还讲了哪些植物,已入不去大脑而语焉不详了。
晕晕乎乎,便是登顶,便是一览众山小。却也不过是,晋“驴”叫几声,陕“驴”嚎几嗓,便黔驴技穷了。并无谁口吐莲花绝句一首的事件发生。
再下山,又一串惊奇:薄荷,藿香,金银花,木谷梨,夹竹桃,黄丽木,辣子树(?很辣么),刚果树云云。对于我这个“植物”文盲,能“听话听音”就不错了,绝不敢保证有没有错别字。至于核桃树,杏树,桃树,槐树,梨树等等这些熟识的树种,就不画蛇添足了,只可在前加一个“野生”,便是了。
就这样,我们不停地问,他便不止的答。当然,也有他“不知道了”的而被迫谦虚。可见我们南山是多么的了得。
路上,他还讲了个植物故事让大家耳目一新:热带雨林有一种叫“红树”的,属 “胎生” 树种,听说过么?他说,这种树种子在树的果实中萌芽长成小苗,然后再脱离母株,坠落与淤泥中发育生长。很像咱们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味道。而且,这种树对水质的要求极高,水质被破坏了,它就不长了。
我有点怀疑,拿手机一查,果然,这种现象叫:木本胎生植物。
呵,我的南山我的谷,我的家乡我的后花园。因我的有眼无珠,竟然你被“养在深闺人未识”这么多年。如果是李时珍来了?说不定,你真就是一本咱河东版的“本草纲目”呢。
亲爱的“山东”兄弟,王维的乡党,我的河东姐妹们,“听”了这篇杂乱的“读后感”,是否你的心里已经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重游凤凰谷。对故里的这本“本草纲目”来一次淋漓尽致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