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婆葬礼回来已有些时日,心情依然沉重,脑海里翻腾着许许多多儿时的记忆,像散落的雪花聚集而来,一幕幕如电影放映般不断重复上演!
五月的清晨,一望无垠的麦田在微风里泛着绿浪,把密密匝匝的细碎白花绽放在无边无际的绿海里,麦穗儿扬起高昂的头颅,用淡淡的麦香缠着缕缕白花花的阳光,在那锋利的麦芒牵来的布谷歌唱里探望着金黄。远处袅袅炊烟从一个个烟囱里升腾,郁郁葱葱的松柏,偶尔摇晃着身子,许是风儿正给他们按摩吧!
我的外婆——慈眉善目,性格温顺,待人宽厚,一生节衣缩食,操持着一大家子,享年86岁,子孙满堂(育有2子2女,孙子孙女各一人,外甥女3人,重孙3人)。听母亲说外婆走的时候很安详静静的在睡梦中离开了,也算是一种福气吧!于我而言,心中总是不舍的,因为想到她对我的好,对女儿的疼爱,对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关爱,不免难以接受,虽说时光会冲淡一切,但我想有些人有些事总是挥之不去的!
从家中长辈口中得知,小时候的我非常调皮,外婆把煮熟的鸡蛋拿给我吃,还没剥壳我就直接对着外婆脑袋磕;还经常在大家吃饭的时候拉臭粑粑,外婆心疼我没顾上吃饭就去看看我,结果一模小屁屁黄金万两;等我跌跌撞撞到处跑的时候,外婆就用竹竿两头系在树上,让我来回的窜着跑着玩儿;大人们一起围坐桌子前吃饭喝酒,我就一个劲的学着他们端着小酒杯嚷着“干杯干杯”;还学大公鸡“喔喔喔”的打鸣,把桌上吃饭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渐渐长大了,我记得只有每年过年时候才能和妈妈回外婆家,路很远很远,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洗漱吃饭快速解决战斗,到了南京车站坐着老式的大巴车,遇到下雨天车开得更慢,得整整1天的功夫才能到。到了宝应车站,还要换乘“三轮卡”——其实就是中大型三轮车,后坐上弄个牛皮布的顶棚,能坐大概十来个人,一路颠颠簸簸的到达黄腾县城。而我最不愿意的就是下车之后徒步走回家,因为那时候路还全是泥巴深一脚浅一脚,经过一座桥再走10分钟的路就能到家了。而我那双干干净净的新鞋就被弄得脏兮兮的,心里满是委屈和不高兴,所以有阵子特别不愿意回去。
每次一进门总是有一桌子好吃的,久违的香气扑鼻而来,我知道是我心心念念的大灶锅煮挂面。一锅热腾腾的面条,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里面藏着好多“宝贝”,自家地里的青菜秧、外婆亲手做的团子汤圆、腌制过嫩嫩的肉丝、加上泡发过的黑木耳;再经过外婆一双巧手的烹饪,最后淋上几滴灵魂香油,“哇哇哇”这怎能叫人不感叹,一路风尘仆仆吃上如此鲜香可口的面条,刹那间暖流涌遍全身,那些不快就迅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连吃上两大碗津津有味、唇齿留香,真是回味无穷啊!
吃完饭,外婆一口一个“小乖乖”地喊着我,一边搂着我说:“可把外婆想死了,快给我好好看看,是不是长高了,变重了?”不一会儿小舅舅知道我回来了下班没到点就往家赶,进到屋里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可稀罕我了呢!问我还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舅舅明天请假不上班带你上街玩儿,到时候你喜欢什么咱们就买什么!结果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醒,舅舅过来一把把我从被窝里抱出来跟他去睡地铺了。(那时候家里穷,房间少舅舅把床让给我们,自己打地铺睡)玩了一会儿我们就都起床了,一大家子出门赶大集玩儿去咯!
外公不善言辞,一路上紧紧的牵着我的手,生怕我不熟悉道儿走丢了。爸爸和舅舅并肩边走边聊在我们前面,妈妈和外婆走在我们后面说着体己话。而我开心地唱着歌,一蹦一跳的走着,外公笑嘻嘻的看着我。成片成片的田野全都枯黄了,麦秆全都聚集成了高高的草垛,在田埂上规律的排列着;经过池塘时舅舅告诉我你看绿头鸭和大白鹅都不出来了,天暖和的时候可多了!一路欢声笑语,不一会儿就到了。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各种特色小吃,顷刻间我手里便满满当当了,收获颇丰!妈妈对舅舅说:“别再给她买了,你别太宠她了”,舅舅说着难得的嘛,没事儿呢!我的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阵哀乐响起,将我狠狠拉回了现实,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我们小辈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提着长明灯为外婆点亮前路,灵车停在路的正中间,外婆的冰棺在众人的合力下抬到灵车的后面,我们一队人跪在地上哭声此起彼伏约莫过了15分钟,冰棺前的纸钱烧完了,外婆被抬上了灵车。殡仪馆最后一次瞻仰外婆的遗体,当视频的画面随着外婆被送进焚烧炉,再也见不到了,我放声嚎啕大哭,心里默念“外婆让火,一路走好”!直到把外婆安葬,放入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时隔24年她终于和外公见面了,墓碑周围放上了汤圆、饺子、馒头、红烧豆腐。希望他们在那里可以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短短几天,外婆的葬礼办完了,下午乘坐返回南京的高铁,一路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不禁想到人的一生短短数十载,弹指一挥间便去到了极乐世界。古语云: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当下我能做的是好好生活,珍惜身边的亲人、爱人,不枉来人世走一遭!